本文下载于书本网,网址http://www.zaxsw.org/ 或进: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书名:海市浮光 作者:周弯弯 ☆、麻醉(1)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厚道的又开文了。   我有预感,这个故事将会是继浮云蔽日之后最虐的,而且这次虐男主角比较多。   小莫,你是继傅小影之后,唯一一个连续两个故事都当女二号的啦~!~   Chapter 1 麻醉   点起烟火   看雾里的世界   游移扭曲的状态   蒸发的爱   漫天覆盖   莫海伦是在上主播台前接到蒋靖允电话的。   化妆师还忙着给她打腮红,她一眼瞥见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直接推开化妆师的软刷子,拿起手机走到换衣间,回身轻轻把门掩上,这才接上线,十分温柔的“喂”了一声。   蒋靖允那边亦是十分的安静,口气平缓而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魅惑:“不知道蒋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请莫小姐共进晚餐?”   莫海伦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边窜出来,上了主播台还心心念念着晚上的约会,差点出了乱子。   陈白玖正好和两个高管四处转着,见了莫海伦的失常表现,不由得皱了眉头。果然,莫海伦一收工,就有人通知她,陈总有请。   她倒十分的自觉,一进陈白玖办公室就先自我批评起来,把连日迟到早退的微小错误都摆了出来,态度诚恳的让陈白玖压根没法再往下追究,最后只能半夸起她来:“台里的人都说你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说话也容易得罪人,其实我看最聪明的那个就是你。”   她怔了一下,又很快笑起来:“谢谢陈总表扬。”   临下班前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天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蒋靖允差了司机来接莫海伦,因为下了雨,大家都是行色匆匆的。可突然有穿着司机制服模样的人打着伞走上高高的台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莫海伦虽然日常行事高调,但甚少有司机接送的画面流出。有次喝高了,江缇还笑她,说狗仔队想给她拍照、写绯闻的机会都没有。她那时仿佛是苦着一张脸告诉江缇,没有哪位成功人士、官二代或是富二代,差遣司机来接她。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的,至少刚成名那会儿,日日都有人请她吃饭,日日都有人愿意用豪车接送她,只不过她不愿意罢了。   年轻的时候不愿意是怕坏了自己的名声,而摸爬滚打多年后的现在还不愿意那是因为早已经不把金钱名利当一回事,只想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爱一回才好。   吃饭的地方是在东平路上的独栋老洋房里,因为从外边看实在太像私人住宅,若不是有侍应生出来带路,八成会错过高深的院门。   蒋靖允还未到,莫海伦一路经过气派的大厅,掠过洋气的欧式花园,最后被领到包房里。她默默想着,这样的大户大院,故事是肯定少不了的,老上海精致古典的贵族建筑里必定记录   着引人探索的发迹与传奇。   而关于和蒋靖允的正式相识,也同样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巧合,当然,追根溯源还得感谢江缇。   那个异常理性的女人突发奇想提出去厦门三日游,却在抵达目的地二十四小时之后又火速撤退,留下她一个人,然后她就在夜晚的海边遇到了蒋靖允。   说出去都不大有人会相信。民信银行的蒋靖允竟然会在人潮涌动的小长假跑来这样的小岛屿,而且是独身,更让莫海伦觉得惊奇的是,他竟然认出她来,几乎是笑着对她说:“二十块钱一个的椰青莫小姐也买?”   她抱着刚开口的椰青差点卡壳,隔了片刻才像是被电触到一般,又是尴尬,又是紧张,语气还带着疑问:“蒋,蒋先生?”   蒋靖允在她愣神的时间段里递了一张钞票给卖椰青的老汉,然后说:“不过若是请莫小姐喝椰青,再贵也是值得的。”   这就是她和蒋靖允的奇遇,像是一切美好童话故事的开篇,沙滩、海风、星空,佳人与才俊。可当她把这事跟江缇说的时候,江缇却是毫不留情的点破她的美梦,说:“他那样的人,不适合你。”   她从来都是叽叽喳喳没个安静的,可那一刻,她是真的静静的思寻了的,然后才反问江缇:“有规定我该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规定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当然没有,只不过世俗的人都愿意把芸芸众人分门别类,谁和谁在一起合衬,谁和谁在一起会是现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谁和谁在一起又会相互怨恨到老。种种推测倒也不是没有迹象可寻,只是条条框框的东西太多,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想要跳出这个人造牢笼。   而当红美女主播配炙手可热的商业巨子,最多也就是遭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罢了,当然,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前阵子站在蒋靖允身边的秦一月也是当红美女主播,和她撞了行,又比如归来之后已十天有余,蒋靖允只送了一束跳舞兰给她,若不是今日的邀约,她都以为他大概已经把她忘了。   刚上大学,老师就告诉她们,来到需要靠保持曝光率生存的行业,你可以被人喜欢,可以被人厌恶,甚至被人唾弃,唯一不能的,就是被遗忘,因为一旦被人遗忘,那离退出舞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那会儿觉得这话听起来并不顺耳,凭什么就得牺牲这,牺牲那儿,只为了曝光度?可现在想想,这大概是读了四年书,最让人寻味,最该奉为真理的名言,且通用于工作与生活。   好在蒋靖允没有完全忘了她,只不过出现的稍有些晚了,一进包房就赔起不是来。   莫海伦原本是坐   着的,可见了蒋靖允,不由得就起了身,又说:“没关系,我也没到多久。”   蒋靖允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白底衬衣,大概是因为着装颜色偏浅的缘故,衬得他的剑眉星目愈发的英挺。   莫海伦觉得自己的脸肯定是发红了,不过好在这里的光线并不太明亮,他误看成腮红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事实上,蒋靖允并没有把注意力过多的停留在莫海伦身上,而是叫了侍应生来写菜。询问了莫海伦喜欢吃什么,又点了几样招牌菜式,最后告诉她:“这里的阳春面是沪上一绝。”   她知晓世上的有钱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寻找美食,哪怕是犄角格拉的地方,也能被翻出来,只不过她对这些实在没有什么研究,至多是和江缇往名家介绍过的餐馆吃上几顿,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台里的食堂解决。   蒋靖允大概看出了她的不在行,又说:“上海人评价餐厅的菜做得好不好,吃了阳春面就可判断。”   莫海伦笑着说:“泡面我就吃得多。”   也不知是不是泡面这种速食极少出现在蒋靖允的世界里,莫海伦明显看到他怔了两秒,而后又像是缓过神来似的,微微瞥开眼,十分绅士的询问她:“莫小姐平日的工作很辛苦?”   她认真点头,又觉得把自己工作的事说的太直白不太好,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过是喜欢做的事,即便辛苦一点心里也是高兴的。”   蒋靖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头盘菜已经开始上桌了。   莫海伦吃的小心翼翼,而蒋靖允是个话不多的人,偶尔问上一两句,莫海伦起了兴致说,他却仿佛没有什么兴致听,又仿佛是在神游,只有目光似有似无的停留在她脸上。   她以前听人谈论起蒋靖允,大多都是说他出身好,人聪明,会处事,又是长子,自小就被当做是蒋家的接班人在培养,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看似完美的男人却这样的安静,好像她多说两句话,他都有可能会嫌她聒噪似的。   她觉得这顿饭吃的压抑,想要早些结束,心里却又舍不得,好不容易半道蒋靖允的手机响了,他出了包房去接,她才得以舒口气。   却没想到他回到包房只简短的告诉她:“莫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马上去处理,你慢慢吃,一会儿司机会送你回去的。”   真是够简短的了。她大老远的过来,等了大半个小时,和他讲了十几句话,主菜都没吃几口,眨眼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整个过程就跟做梦似的,若不是那碗阳春面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鲜美,她大概会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出现过。   走出老洋房,天上还飘着小雨,经理十分殷情的打着伞把莫海伦送到车上,还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表示期待她的下次光临。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情景肯定出现了不少数十次,只不过对象由赵、钱、孙、李、等小姐,换成了她莫海伦。她心里闷闷的,一直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发怔。   原先江缇坐车也是喜欢看着外边的景致发怔的,她那会儿不明白,老说日日夜夜都是一样的物件,有什么可看的。现在才知道,其实那些景致都是入不了眼的,能入眼、入脑的,不过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而已。    ☆、麻醉(2)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次真的是冲着虐男主角来的。。。。。。   蒋靖允回到家的时候,林管家和卢羽医生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卢羽见到他神色匆匆的模样,连忙向他解释:“二少爷的情况出现了反复,不过输了液,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蒋靖允点了头,一颗心稍稍平静了些。   卢羽自五年前成为蒋家的家庭医生以来,便知晓蒋靖允最在乎的莫过于已经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一生没有知觉的蒋靖东。这些年,虽然用在蒋靖东身上的都是最好的仪器和药物,可他的各项机能终究免不了退化,而近来频频出现的一些小状况,也让蒋家上下十分的紧张。他曾试图和蒋靖允谈关于放弃治疗蒋靖东的问题,可往往话题还未到中心重点,就被蒋靖允一口否决了,后来连林管家也劝他说:“以后别在大少爷面前提此事了,即便他同意了,许小姐也是不会肯的。”   他一想到许月光那双几乎看不到任何光点的眼睛,一下就心软了,再没有提这事的念头。所以今晚也只是告诉蒋靖允:“入夏了,环境的改变也是引起人体不适的原因之一。”   蒋靖允仿佛是满意这个结果的,迈开步子往蒋靖东的住处去。   林管家在身后告诉他:“许小姐在房间里。”   其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蒋靖东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复,许月光一天也会花上大半的时间在房间里陪他。给他念书、读报,帮他修指甲、擦身子,偶尔也会讲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极少的,因为她的今天是重复着昨天,而昨天又是重复着前天,几乎没有新鲜事可以讲。   有时候他夜归,路过房间,听到她对蒋靖东说着那些索然无味的旧事,就在心里想,如果蒋靖东真的能听到她说的话,大概会很不耐烦。可他不知道蒋靖东能不能听得到,更不知道许月光说着这些旧事的时候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情,他只觉得她很傻,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刚开始的时候,他忍不住气,偶尔也会给她脸色看,可她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到好像这个世界除了蒋靖东再没有旁人。   不过今晚许月光却很安静,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发呆一般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蒋靖东。房间里开的是落地灯,光线十分的柔和,映在她的脸上,生出一种奇异的安静来。   其实她是生的极好看的那种女人,瓜子脸,桃花眼,右嘴边有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十分的有朝气,皮肤白里透红,连鼻梁上的也光滑剔透。蒋靖东第一次把她带回家,蒋秉坤虽然面子上不说,可私底下却和蒋靖允说了四个字,红颜祸水。   蒋靖允那时已有二十七八,交过的女朋友加起来有一个排那么多,只   觉得最亲近的二弟好不容易遇到了喜欢的女人,哪怕她怎么能闹腾,也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却没想到一向开车小心谨慎的蒋靖东会把车开进海里。   真正是应了蒋秉坤的那句,红颜祸水。   所以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蒋秉坤几乎是让保镖把她拖出去的。那大概是他见过她最激烈的一面,因为挣扎的太过猛烈,又是夏天,膝盖以下被地面上的碎渣子划了十几道口子,鲜血淋淋,可她还在不停的苦着喊着蒋靖东的名字,撕心裂肺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公司的元老们提起他来,也总是用杀伐决断来形容,可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逆了蒋秉坤的意思,把她送到医务室,让医生给她清洗伤口包扎。   她却心心念念的要去看蒋靖东,他几乎是不耐烦的把她推倒在座椅上,狠狠说:“他还在手术室,你这样大吵大闹的,是想他再分出神来担心你?还是想他醒过来看到满身是血的你?”   可他没想到,蒋靖东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他最在乎的二弟,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宵夜、喝啤酒,他还给他支招,好让他能求婚成功,才不过二十四小时,他却再也听不到他跟在他身后,急急怯怯的叫他哥哥,哪怕是一声。   许月光发现蒋靖允出现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已经在床边站了好一阵子了。她叫了他一声:“蒋先生。”   他如往常一样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却又像是突然倦了一般,低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许月光从来不会违逆蒋靖允的意思,大概她也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亦明白蒋靖东的意外最难过的不是蒋秉坤,而是蒋靖允。   蒋家上下的人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是很轻浅的,这可能和怕打扰到蒋靖东有关,所以许月光关门的声音极轻,若不是还有门锁,也许一切都该是无痕的。   有次家庭聚会,蒋婉琦开玩笑说起蒋家在上海的房子总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蒋靖东长年累月躺在里边的缘故。也不知这话怎么就传到了蒋靖东耳里,结果那一季蒋婉琦夫家的贷款怎么也没批下来。蒋婉琦和贺朔州寻遍了原因,最后才知道是说错了话,急匆匆大从北京赶过来向蒋靖允赔不是。   那时蒋靖允正在给蒋靖东读报纸,连正眼都没给他们。后来是蒋秉坤亲自从深圳来了上海,说毕竟是堂姐弟,关系不要弄得太僵,这才松了口子。可自打那之后,蒋靖东就成了蒋家上下的禁忌,再没有人敢提起,连蒋官和蒋婉司也被蒋靖东相继遣到别处的房子住。   蒋靖允是第二天早上   八点醒来的。   佣人们都不会轻易上二楼,只有许月光和林管家能出入。许月光每天早上都会到蒋靖东房间开窗透气,除非蒋靖允在里边,所以敲门的是林管家。声音十分柔和而清晰:“大少爷,覃先生的秘书来电话说,邝先生前两日来了上海,今日得闲,预备去打高尔夫,问您要不要参加。”   蒋靖允在迷糊中紧了紧眉。谁都知道他虽是生意人,但因蒋家业大,一般的权贵,并不在他们眼里,可这位邝容毅却有些特殊,且不说他父亲出自南方望族,尤其母亲还是傅家赫赫有名的三姑娘,光是他身处某资源部门的要害岗位,每日登门造访的人就不比省部级领导家的少。民信这几年有意拓展金融外的行业,少不得要与这等人打交道。   巧的是覃焕娶进家的江缇是邝容毅表弟连其白的堂妹,虽不算至亲,但好歹粘些关系,有了覃焕的引荐,蒋靖允倒也和邝容毅打过两次交道。可要办成事,远远不是打两次交道就能成的。   蒋家的早饭时间通常是随着蒋靖允的起床时间而改变的,倒也不是他矫情,只不过这屋里头名义上需要伺候的主除了他就只有许月光,而许月光基本没有自己的时间点,连吃饭也仿佛是可吃可不吃的。   蒋靖允下楼到餐厅的时候,许月光就正在玻璃花房里给新开的玫瑰浇水。初夏的阳光折射在锃亮的玻璃上,已经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蒋靖允原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可一个人喝了两口粥,又停了下来,吩咐林管家:“叫她来吃早饭。”   林管家自然明白蒋靖允说的她指的是许月光,很快走到花房。   许月光永远都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走到餐厅,先习惯性的向蒋靖允问了声好,然后落座。   春归很快盛了一碗粥端到她面前。粥自然是香气四溢,瑶柱已经熬到几乎看不到,米粒也和水粘在一起,难舍难分,入口即化。   有很长一段时间许月光是吃不惯这种粥的,更别说黏糊糊的肠粉和那些十八般花字的点心,那会儿蒋靖东日日陪着她满大街的寻面馆、饺子馆,她总笑着说他傻,后来她也肯为他尝试一些新东西,甚至还学会了熬粥。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她就上附近的超市,买上一大堆熬粥的食材,然后熬上那么几种不同口味的粥,端到他房间里,就放在小桌上,也不动,直到都冷却了,又一碗一碗的倒掉。   其实做这些事已经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可她不晓得究竟做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又或者她至今任然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守着蒋靖东。    ☆、麻醉(3)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次的女主角要像以前的男主角一样打打酱油咯~~   蒋靖允是自己开车去的海滨高尔夫球场,在停车场正巧和同样刚到的邝容毅遇了个正着。   邝容毅虽不是个容易敲定的人,但待人十分有礼貌,并不仗着自己的权势而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他一面向蒋靖允打招呼,一面夸起他的跑车来:“500马力涡轮增压4.8L V8发动机,最大扭矩700N?m。比起911来,这款车更适合蒋先生这样英气勃发的年轻人。”   蒋靖允笑着回了几句客套话,又借机夸起邝容毅的腕表来。   两人一说一笑的,蒋靖允的秘书于希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事宜,只等两人来了,便领着上车去到球场。   覃焕到的稍早,整个人半倚在电瓶车,大概因为家里出了变故,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同样来消磨时光的邵江涛倒是十分的惬意,虽然轻轻一挥杆,小白球几乎是沿着他设计的方向而背离,可他心境极宽,反而是大笑来化解。   邝容毅与邵江居相熟,打趣道:“你对高尔夫这样不上心,为何还要把钱投到这个球场来?”   邵江涛笑着说:“我上心的是怎么赚你们这些爱打高尔夫的人口袋里的人民币。”   四人一边说笑,一边打球。蒋靖允自小被蒋秉坤当做继承人培养,几乎所有的高级运动项目都能拿得出手,可这会儿在邝容毅面前,他有意退让。   邝容毅也看得出他的小心思,并不说破,只当是自己真的能赢。   一场球打完,差不多到中午。   邵江涛非让三人留在山庄吃饭,还说特意寻了会做潮州菜的厨子,一定让邝容毅和蒋靖允尝尝。   厨子的手艺自然是好,连一贯对潮州菜挑剔的蒋靖允都赞起邵江涛的来:“这次的师傅确实没白花你的大价钱,眼光不错。”   邵江涛打趣道:“若是论眼光,谁比得上你啊。当红女主播接二连三的捧。”   邝容毅故意吸了吸鼻子,笑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醋味儿?该不会是你的殷情没能献出去吧?”   邵江涛是个直肠子的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折面子的,便大方承认说:“去年和她们台刘总吃饭,俞冰和莫海伦都在,我见这位莫小姐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的,心里还有几分欣赏,便想约她吃饭,谁知道她一直推辞。我以为她这是欲擒故纵,还特意差人从比利时带了钻石枚胸针回来送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覃焕是老婆和莫海伦是好友,虽然他从没以真实的身份和莫海伦打过交道,但也吃过一次饭,加上江缇偶尔会提到她,所以他对她的脾气性格多少有些了解,   便顺着邵江涛的疑问,说:“她肯定退回给你了。”   邵江涛认真点头,仿佛是在讲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她主动约我吃饭。我还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她把胸针原封不动的还给我,还说她不是用钱就能打动的女人。你们说奇不奇怪?”   邝容毅在笑,蒋靖允也不发表意见,却是覃焕说:“你真是习惯了虚情假意,反倒觉得真情实感是错的了。”   邵江涛笑了一下,又把话题绕回到蒋靖允身上:“说到底还是蒋大少厉害,我等甘拜下风。”   蒋靖允也不推辞,只笑着说:“不过是吃顿饭而已,你的消息竟这么灵通,该不会是派了人在暗处保护着她吧?若你真是放不下,我绝对乐得成全。”   邵江涛摇头笑,说:“惦记着你的姑娘太多,无论是哪个见着你和美女一道了,那消息散播的速度绝对不亚于光电。更何况她是公众人物,眼下又和秦小姐是同事,想必秦小姐知道了,两人之间肯定会擦出不少火花来。”   擦出火花?   蒋靖允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以他所了解的秦一月的性格和刚才听闻的莫海伦的脾气,没准这两人真会闹出点不大不小的事来。而他在这中间所起到的催化剂的作用,仅仅是靠一束花和一顿饭就完成了的。   毫无疑问的是,秦一月爱的铁定是他的万贯家财,所以他觉得腻了之后,只用一张支票就把她彻底打发了。可莫海伦似乎不是爱钱的女人,不过也说不准,大把女人看着是对感情忠贞,可说到底只不过是诱惑力还不够大罢了。   春归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长到十八岁,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虽然头三个月的集训确实辛苦,但比起同批从家政公司出来的其它姑娘,她工作生活的环境不但是最好的,而且面对的主也极好相处的,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大概是蒋靖允和许月光两人都不爱热闹,即便是炎炎夏日,屋里也总是冷冰冰的。   有次和家政公司的同乡们聊起自己的主,其他人都恨不得把那些挑剔的人生吞活剥,只有她一条一条的数蒋靖允和许月光的好处。   “大少爷白天很少在家,不过每天晚上无论再晚都会回来。他不太管家里的事,也从不骂人,出手很大方,逢年过节都会给我们派大的红包。许小姐也不像你们说的那些阔太太一样爱使唤人,基本上她自己的事都不用我们干,也不爱到外边逛,和我们说话的总是客客气气的。有次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裙子,我夸她好看,她还夸回我,说我笑起来跟花房里的玫瑰一样漂亮呢!其实我觉得她才是真的好看,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要好看   ,可惜就是不爱笑。”   有的同乡羡慕起春归来,也有的同乡说她骗人,还有的人提出疑问:“为什么是大少爷和许小姐?没有大少奶奶吗?还是许小姐就是大少奶奶?”   春归连忙摇头,急着说:“许小姐是二少爷的女朋友。”   “那你们二少爷呢?”   春归一时哽住。入蒋家前,林管家再三给她交代,对任何人都不许提起蒋家的内事,不然别说再蒋家做不下去,就是整个上海,也不用混了。想到这个,她连忙改口,说:“二少爷在国外读书,还没回来。”   又有人说:“那你们二少爷的女朋友和大少爷整日住在一栋房子里,也挺奇怪的。”   春归觉得这样的组合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奇怪,至少她是习以为常的,因为这两人基本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蒋靖允在家的时候一块吃吃饭,而且旁边站了好些人等候吩咐,并不是两人独处所可能产生的尴尬。更多的时候都是许月光一个人在家,不是在二楼陪着晕迷不醒的二少爷,就是在花房里照看那些花花草草,至多是到超市买上几样新鲜的食材回家煲粥。   就好比现在,她正推着小车跟在许月光后边逛超市。   因为是高级住宅区,超市虽然不大,但东西很全。   许月光选了条鱼,挑了两块新姜,又捡了些葱,最后结账也不过几十块钱。她拿了张一百的付账,又把收银员找零的钱尽数放回棕色的羊皮钱包里。   这钱包还是蒋婉司前阵子送的,说是刚出来的新款,国内还没得买,她本来不想要,可蒋婉司坚持要她收下,又指着说她原先用的那个钱包太旧了,拿着被别人瞧见了出去说事反而不好。她知道面子对于蒋家的重要性,只好收下,不过她极少用到它,一来她不常出门,二来她并没有什么钱。   倒不是蒋靖允苛刻她,联名的信用卡办了好几张,都是随她刷的。只不过五年来,她从未用过,不是矫情,就是觉得用不着,也不想白用蒋家太多的钱。蒋靖允大约是知道她心思的,所以逢年过节也会派个红包给她,说是讨吉利,其实是借故给她一些现金。   她不逛街,也不网购,换季的时候,蒋婉司必定会拉着她去挑衣服、挑鞋,一去就是整家店关起门来只给她们服务。她不爱花字太多,也不爱颜色太浓,挑来挑去总是那几个款,几种淡色,有时蒋婉司都会嘟囔着说她穿的太沉闷了,她却说反正都是在家里呆着,穿什么都差不多。   有老练的店员就会奉承着说:“许小姐是天生的衣架子,皮肤又白,穿什么都好看。”   她总是很礼貌的笑一   下,仿佛夸得不是自己。反而是蒋婉司会心血来潮的来家里给她送几件色彩明丽的衣裳,还故意说是买错了码字,浪费了可惜。   她偶尔也会穿,可那是极少的情况。    ☆、麻醉(4)   作者有话要说:头一次以很多人的身份去写一个故事,可能这样会更加全面和完整,对人物的描写也更客观,希望不会显得太乱。   许月光一度认为鱼片粥是所有粥品种最难熬的,因为鱼腥,而且弄起来血淋淋的。可现在她已经能熟练的刨开鱼肚,除去内脏,挂净鱼鳞,然后把鱼肉切成细片并去刺。所以世上万事万物,并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看你究竟是抱着百分之十的尝试还是百分之百的决心去做罢了。   蒋靖允不回家吃午饭,厨房完全归许月光一个人。   其实她非常的喜欢这种感觉,空间很大,环境很干净,偶尔勺子不小心碰到了锅身还有轻微的回音。若是闭上眼睛,放逐所有的器官,就能闻到鱼粥渐香。   有次蒋官的女朋友全盛丽来家里做客,也不知是从哪里听说她熬粥熬得好,非要尝一下她的手艺。她已经很久没被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缠着不放了,也不见平日里最烦吵闹的蒋靖允吱声,加上蒋官也在一旁说着想吃,于是头一次在人前摆弄了厨技,不但煮了鱼片粥,还炒了几个家常菜。   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粥和菜都被消灭的精光,至此全盛丽每次来都一定要喝她煮的粥,好在这小姑娘干的是摄影一行,并不拘于长时间处在一个地方,而是全世界各地游走,造访的频率还不算太高。   不过也因为干的是游动性很大的工作,所以当初蒋官向家里提出要和全盛丽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得到反对票。唯一从开头就支持他的只有蒋靖允。   不少人都不明白蒋靖允是为了什么而力挺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许月光知道,他是想到了当初的蒋靖东和自己。所以在许月光心里,蒋靖允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至少极重和蒋靖东的感情。   曾廷烨是在许月光端了粥上二楼,预备给蒋靖东读《饮水词》的时候打来电话的。   许月光的手机里存的号码少得可怜,因为是串陌生的数字,所以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才终于接听,却没想到会是曾廷烨。   她想起距离上一次听到曾廷烨的声音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那次之后,她趁着外出的机会光明正大的把手机弄丢了,自然也堂而皇之的换了电话号码。自那以后,她几乎和过去的朋友断绝了一切联系,知道她手机号码的除了蒋家几兄妹,就只有林管家。   她不晓得曾廷烨究竟是如何拨通了这个号码,但她下意识的就想挂断。   曾廷烨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马上就说:“以前还只是不愿意见我,现在连声音也不许我听了吗?”   许月光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悲怆来。眼前流景飞逝,而最后定格的一幕是她十□岁的夏天,穿着白色的棉裙子,光脚走在清晨的沙滩上,海水慢慢的   淹过她的脚踝,又慢慢的退去,她仰头看着曾廷烨,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样的美好,美好到像是梦境。   她终于还是给出了回应,平静的问他:“有事么?”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曾廷烨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清晰,还带着一丝宠溺的无奈:“你明天生日,我就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她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又缓缓说:“谢谢。”   曾廷烨并不纠缠,只认真告诉她:“月光,别再换号码了。我只是想偶尔能听听你的声音,不会随意打扰你现在的生活。”   这样的话语,任谁听了都要哀怨一番。费了大劲寻到一个电话号码,为的只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而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五个字,没有任何的感□彩,也不带丁点的留念。   当初决定跟着蒋靖允到上海守着蒋靖东的时候,好友王姗问她舍不舍得,值不值得。其实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也没那个兴致排出一大串的理由,只觉得远离了一些人、一些事,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以照顾蒋靖东为生活的重心,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至于曾廷烨,可能相较起来,他面对她要远远难于她面对他。   蒋靖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因为喝了不少烈性酒,这会儿嗓子眼干的冒烟,他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半,果然舒服很多。   其实他不该喝这么多酒的,前阵子做身体检查,卢羽专门向他表示,别不那么在乎自己的肝。他当然在乎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然赚了那么多钱,难道留给别人花?   只是覃焕心情不大好。来上海这么些年,酒肉朋友结交了不少,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却只有覃焕一人,朋友要喝酒,他总不能光在一旁看着吧?最要命的是覃焕基本上是个清心寡欲的人,连陪酒的漂亮姑娘都可以省去,只余他一个人对酒。   这样倒也安静,就是有点奇怪,两个大男人边喝酒,边看着屏幕里那个叫林画的哼哼唧唧唱完一首又一首。   他原先不晓得覃焕这种时不时窜出来的半死不活的忧郁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总提醒他,人生苦短,难得有财有貌,还有个家世雄厚的老婆,日子应该是怎么潇洒怎么过才对。后来知道了原因,更是哭笑不得的劝他,爱老婆就该爱得光明正大,又不是养情人,干吗处处掖着藏着?   覃焕总说他不懂,他也确实没法理解,只觉得若是他爱上了一个女人,才不会像覃焕这样蹉跎光阴。   蒋靖允睡的晚,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林管家知道他回的晚,定是喝   了不少酒,一大早就差人制了冰糖橄榄,放在冰箱里小冻了一会儿,等他起床再拿出来,是最好不过的。   可他觉着有些酸,喝了两口就推到一边,不见房子里有什么动静,于是问起:“她人呢?”   林管家回答说:“四小姐刚来了,说想和许小姐去挑衣服。您还在休息,她们没敢打扰。”   他觉得奇怪,微微皱眉问:“月初不是才去了吗?”   林管家顿了一下,解释说:“许小姐今天生日,四小姐说挑衣服是其次,主要带她到外边散一散。”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声音极低:“这么快又过生日了?”隔了片刻,又说,“通知三少爷,让他带上全小姐,到游艇会吃晚餐。”   蒋婉司说是请许月光出来帮着挑衣服,其实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半,一路开车到市区就已经十一点多了,蒋婉司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容易肚子饿,便说先去吃午饭。   去的新疆餐厅吃锡伯美食。   蒋婉司是这里的常客,订了室外风景极佳的位置,被高楼遮去的大半阳光只余下几缕透过顶上透明的玻璃映射到黑色实木餐桌上,干净剔透。   许月光很久没有在外边吃饭,拿了餐牌,还没翻开又还给了服务生,告诉蒋婉司:“你点就行。”   蒋婉司大概知道她喜欢吃些什么,点了几样,最后说:“这里的烤包子特别好吃,一会儿你要是喜欢,带些回去。”   许月光说好,可吃起来仍旧是小心翼翼的,蒋婉司以为她不爱吃,便说:“要是觉得不好吃,就别吃了。”   许月光难得露了个笑脸,说:“挺好吃。”然后大口吃起来。   蒋婉司却觉得她是在勉强自己,可也不好点破,正巧蒋靖允打电话过来。蒋婉司以为蒋靖允是提醒她早点回去,却没想到他会说晚上家里人一起给许月光过个生日。她觉得有些诧异,但转而想想,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许月光本来就是孤儿,没有家人,而今在蒋家一住就是五年,若不是蒋靖东出了意外,她早该叫一声二嫂的。   可许月光得知蒋家三兄妹晚上要在外边给她过生日,却是一脸的犯难。   蒋婉司怕她执意不肯,会折了蒋靖允的兴致,劝着说:“就我和大哥,还有小弟和盛丽,连裴俊都去深圳了,一个生人都没有。说是给你过生日,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一家人吃顿饭,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大哥哪里肯分出时间来给我们。而且你来上海这么久,晚上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订的地方正好顺道看看黄浦江的美景。”   蒋婉司见她的表情有些松动,最   后说:“二哥肯定也希望你日日开心快乐。眼下他是没法子做到,就由我们来代劳也是一样的。”    ☆、麻醉(5)   于希把从珠宝店订制的项链取出送到蒋靖允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她九年前进入民信,五年前跟随蒋靖允到上海,三千多个日日夜夜,连供也只出过两次错,连一贯要求苛刻的蒋靖允也时常在一班高层面前夸她,做事胆大心细,待人接物堪称无懈可击。但意外的是,她的第三次出错竟然败在了一件小事上。   大概也因为这件事太小,所以在接到珠宝店经理的通知之后,被一大堆文件压身的她转眼就忘了蒋靖允前些日子选定的绿宝石项链已经到了。可事实上,这件事并不小,至少在她接到蒋靖允电话的时候,明显听出了他的不悦。   说起来这条项链还是她先看到的。那会儿跟着蒋靖允去苏黎世办事,十几个小时的旅程,除开睡觉,吃饭,浏览邮件,她还为自己准备了几本杂志。其中一本就是临上飞机前地勤送的一本珠宝杂志。   上边的东西件件都价值不菲,她看着喜欢,却也只能在心里喜欢,没法实现购买的事实,不由得叹了气。谁知被旁边的蒋靖允听到,她见他好像是对杂志有兴致,于是献上给他。没想到蒋靖允还真翻看起来,最后指了那条绿宝石项链。   她知道他身边的女朋友多如牛毛,没准是预备送给哪位的,于是打了电话到珠宝店询问购买事宜,结果人家没现货,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调回来。   她付了订金,却把这事完全给忘记了。   好在蒋靖允虽然不悦,但还没到生气的程度。她毕恭毕敬的把包装好的珠宝盒送到他面前,又低声赔了不是。   蒋靖允也没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告诉她:“回去吧。”   她见过蒋靖允在工作中一丝不苟的模样,也见过他大会上毫不留情的指着某些高管的鼻子大骂的情景,甚至还见过他在夜总会里和各色姑娘们活色生香的画面,却从未见到过如此刻流露出的神态。她在回去的路上想了很久,终于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想到了一个词,寂寥。   蒋靖允并没有打开于希送来的珠宝盒,外边的墨绿色的折纸与盒身十分贴合,他觉得打开后又费尽心思按原路粘好是一件很折腾的事情。但临出门前,他还是撕了包装纸,带着珠宝盒去到蒋靖东房间,在他面前打开来,微笑着问那个纹丝不动的人:“好看么?这是替你送她的生日礼物。”   房间太大,而且没有生机,唯一配合蒋靖允问话的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微弱声响。   他静了一会儿,又把珠宝盒合上,伸手扫了扫蒋靖东的额头,说:“你放心,你们虽然还没来得及结婚,但我会把她当弟妹看待。”   作为蒋秉坤第二婚所生的儿子,在外人看来,蒋官与大房所出的蒋靖允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微妙的。别的不说,   光是日后争起家产来,都无可避免的会是一场好戏码。可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位当事人其实相处的挺好。有了解情况的人分析原因,最重要的一条是蒋官基本上算是个缺心眼,对各派系的争斗几乎从不理会,只知道一味的和蒋靖允保持统一战线,没有心机,更没有心思夺权。连他的女朋友全盛丽都对他表示过失望,说什么原以为能亲身体验一把香港长篇家族剧的瘾,结果走的却是台湾偶像剧的脚本。   蒋官还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想法,说:“一家人不就该好好相处么?干吗非得你争我夺?”   全盛丽少不得在背后说他二,可她也知道,富家子弟能二到这么没心眼的,其实挺难能可贵的。而且蒋靖允对她不错,还连带着蒋家上下也渐渐接受她和蒋官。唯一让她觉得不好的是,无论什么时候蒋官都把蒋靖允交代的事、说的话放在第一位,好比刚才接到电话说晚上要给许月光过生日,蒋官连午饭也不吃了,就拉着她去挑生日礼物。若不是蒋官各项机能正常,估计她会对这两兄弟关系的纯洁度打上一个非常大的问号。   不过全盛丽和蒋官紧赶慢赶,还是比蒋靖允到得晚。   蒋官一见蒋靖允,就把全盛丽给抛到了一边,好在蒋靖允是个绅士,只淡淡应了一声蒋官热情洋溢的呼唤,然后和全盛丽打起招呼来。   全盛丽是杂志社的摄影师,因为工作的原因,入行的时候就听前辈提起过蒋靖允,说他这个人看着十分绅士,其实是很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非不得已,他可能不会和你多说哪怕是一句话。和蒋官在一起几个月,她也就和蒋靖允打过三四次照面,只觉得杂志社的前辈们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确实也是源于现实的。好比现在,蒋靖允同她打完招呼之后,好像没有要进行后续话题的意思。   不过她是个自娱自乐精神极强的人,身临270度全景观包房,绝对不会浪费半点看美景的时间,静静等着铄金和嫣红退去之后,满心欢喜的望着如同天鹅绒般笼罩下来的夜幕。以至于许月光和蒋婉司来了,她也没发觉,还回身朝蒋官招手,想让他来数江面的船只。   蒋婉司挺着大肚子走在前边,一进包间,发现人都到了,便笑着说:“好在是和寿星一起,不然迟到了是不是得挨罚了?”然后让了路给后边的许月光。   许月光穿了一条粉白色的褶皱连身裙,肩上披了件水晶亮片的镂空小外套,乌黑的头发蜷成一个弧形的花字搁在后脑上,额前梳了一大片斜刘海,有别于她平日的朴素风格。   全盛丽几乎是嗖的一下从沙发上窜到许月光面前,拉着许月光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笑嘻嘻说:“月光姐,你要是日日穿的这么精致,我一定跟在你后边   给你街拍,发到杂志社,那些编辑肯定抢着要。”   许月光仿佛是不大习惯,一面拉着裙角,一面说:“你拍的都是风景,等几时改拍人了,再找婉司给你当模特就成。”   蒋婉司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着说:“那她还得跳槽到孕妇杂志去才成。这样穿多好看啊。生日嘛,就该穿的漂漂亮亮的。从我们进会馆,回头率百分之百,当红明星也没这么高。我”又问起蒋靖允来,“大哥,你说是吧?”   蒋靖允正坐在沙发上翻菜谱,很随意的抬头看了许月光一眼,又很随意的嗯了一声。反倒是蒋官十分积极的说:“好看好看,把四妹都比下去了。”   全盛丽满脑冒黑线,无奈的看着蒋官:“你夸人就夸呗,非得把两个都在眼前的人作比较吗?”   蒋婉司倒是不计较,笑着说:“没事,他一贯这样直白,我都习惯了。”   全盛丽还是为蒋官的缺心眼伤脑筋,吃饭也不和他连着坐了,一直粘着许月光。   许月光是打心眼里喜欢全盛丽这样活得自在的人,也愿意和她多说话,尤其全盛丽讲起自己游历时的所见所闻来,眉飞色舞的,仿佛要把听的人也带进那色彩缤纷的奇妙世界里。末了,她还邀请许月光:“等盛夏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大溪地吧。听说那里海水的颜色是由幽深到清亮的,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得跟天堂一样呢。”   许月光原本是在认真听的,突然被这么一邀请,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一直没说话的蒋靖允这时却开口说:“如果大家能抽出空来,今年去哪里旅游也不错。”   蒋家另外两兄妹和许月光都是一怔,最高兴的是全盛丽,二话不说就谈起去大溪地旅游要这样,要那样,仿佛明天就要启程似的。   蒋婉司见她说的开心,又怕许月光会扫兴说不去,便笑着说:“你们真不够意思,明知道我还有三个月就生了,就不等再多等我一阵子?”   全盛丽笑嘻嘻的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把你肚子里急于要出来的小家伙给忘了。”    ☆、麻醉(6)   蒋靖允在这儿存了不少红酒,恰逢许月光生日,便让开了两支助兴。   全盛丽喝了点小酒,人就更来劲了,连着敬了许月光好几杯,一会儿祝她生日快乐,一会儿祝她青春永驻,再不然就是希望她今天比昨天开心,明天比今天开心。   许月光有很长时间没端过酒杯了,但因为是好酒,入口不涩,下口也不难,她难得有兴致喝,竟也是一杯连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蒋官见她俩喝的起劲,也随兴敬起许月光来,蒋婉司只怕许月光会喝醉,还在一旁拦了拦,笑着说:“你俩是预谋着把月光灌醉吧?”   全盛丽喝多了些,只顾着在一边呵呵笑,蒋官一脸的窘迫,许月光倒是还十分的清醒,说:“光是你们敬我,我还没回敬呢。”然后端着杯子一个一个碰,最后轮到蒋靖允。   蒋靖允一贯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见到许月光已经有些醉了,终于蹙了眉,待她喝完杯中酒,便让人把蛋糕拿上来。   是在陆家嘴一家有名的蛋糕店订的,因为时间不太充裕,林管家和店长说了好半天也不管用,最后还是蒋靖允亲自给店面所在的金融大厦的香港大老板李恪打了电话,这才九曲十八弯的拿到这枚梅茶巧克力蛋糕。   李恪闻得他从上海打电话来香港竟是为了一枚蛋糕,不禁开玩笑的问:“这是谁有这么大面子,竟差得动你亲自操办这样的小事?”   他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和人打赌输了,别的都不行,非要这枚蛋糕不可。”   得了蒋靖允的吩咐,包房里关了大半的灯,侍应生把点了蜡烛的蛋糕推进来,莹莹烛光,映照在许月光脸上,连窗外无敌的江景都黯然失色。   全盛丽像个孩子般的嚷着要唱生日歌,然后就起头开始唱,蒋家几兄妹也配合她哼,许月光发怔似的看着蛋糕,最后被全盛丽要求许愿,她才缓过神,闭了闭眼,又很快睁开来。   蛋糕确实很好吃,虽名梅茶,却丝毫不酸,反而是十分清新的味道。   许月光大概是很喜欢,吃了一大块。   全盛丽突地想起遗漏的要事,一边拍着额头,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到许月光面前:“差点就忘了。”   许月光接过礼物,正要拆开,全盛丽拦住,笑嘻嘻说:“回家再看。”   蒋靖允原本已经预备拿出珠宝盒,见许月光把全盛丽送的礼物收好了放在包里,又重新把珠宝盒掖了回去。   家里几个人吃饭,也没有放肆的拼酒,所以九点多就结束了。   许月光原先喝的酒这会儿已经开始迷醉,坚持着和蒋婉司几人说过再见后,就一头栽进车里,整个人靠在车门与后座的交接处,头半埋了起来。   蒋靖允并不打扰她,只是吩咐司机不要开的太快。   正是城市夜色   辉煌的时分,车如流水、马如龙,行人有的匆忙,有的悠闲,各色百态。唯一相同的是都在自己写的剧本里担当主角,而那部摄像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全方位的进行拍摄,如果可以拿来浏览,就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只是路过,都只能陪着你走一程,你从不属于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真正属于你。孤独,并不只是新华字典上的一个词语,而是深入每个人骨髓里的毒药。   蒋靖允不知道许月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泣的,可能因为她的声音太细,也有可能是他太过于专注于外边的光景。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到家门口了。   林管家给她开了车门,她低着头,快步往屋里走。   蒋靖允把她落在车上的包拿上,又告诉林管家:“把冰糖橄榄温一温拿给许小姐。”   蒋靖允知道许月光肯定是在蒋靖东房间里,本想着去看一看情况,可走到门口,见她趴在蒋靖东床上,一抽一抽的,心里不由得烦躁起来,直接把她的包撂在门边,走回自己的房间。   天气还不算太热,夜里时常会刮南风。蒋靖允住的这间正朝南,所以林管家在晚上十点之前都会把窗户开着,凉风入室,带着青草与湖水的淡淡气味,让整个屋子都显得通透起来。   蒋靖允想起当初这栋房子还是蒋靖东选的。那年蒋靖东刚考上武汉的高校,而他恰巧从INSEAD毕业,蒋秉坤凑着两人的时间,带着他们到上海巡察业务,顺道买新宅子。   看了好几处,蒋秉坤都能数出一大堆短处来,最后是蒋靖东挑了这栋,说是背后有山,前边有湖,侧边有草地,整个格局又是走的中国风,与蒋家再配不过了。   蒋秉坤觉得有道理,便定下了这栋。   蒋靖允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没想到待蒋秉坤走远了,他笑嘻嘻告诉蒋靖允:“我实在累了,不想再转了。”   可蒋秉坤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还问他喜欢哪一间,定了以后便住那一间。   他随手指了西晒的那间,还堂而皇之的说:“最美不过夕阳西下。”转背却跟蒋靖允说:“大哥,我以后不想管公司的事,更不想住到上海来。”   可这两个不想,蒋靖东都没能逃得掉。   毕业的时候,蒋秉坤得知他改了当初填报的理论经济学,花了四年时间学了个哲学专业,差点气晕,直接下令停了他的信用卡,没收他的车和公寓,除非他同意到公司上班。结果他压根没有反抗的意思,乖乖到公司上班,私底下却和蒋靖允说:“老爸现在这么生气,跟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服软,等他发现我在公司起不到一点推动作用,反而碍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反对我干自己想干的事了。”   这个想法是挺好的,蒋靖东也确实是   这么干了。天天插科打诨,对任何问题都说不出个解决方案来,最后蒋秉坤看不下去了,主动提出让他不要来公司上班。   他高兴的不得了,还向蒋靖允自夸说:“我没什么别的本事,看人的心思却是不会错的。”   蒋靖允那时已经是公司里的头面人物,总觉得商场上那些龌龊的勾当由他一个人来做就足够了,这个自小没有母亲疼爱的弟弟,只要过得高兴就行。   至于来上海常住,已经是蒋靖东没得选择的选择了。   蒋秉坤不让许月光再见成了植物人的蒋靖东,恰逢民信人事大变动,他亦被派往上海。他觉得蒋秉坤上了年纪,日日对着不能动弹的蒋靖东实在太折磨人,又怕他不在蒋靖东身边,蒋家某些不重情义的人会怠慢了,加上许月光一直苦苦哀求他让她留在蒋靖东身边,所以他主动提出要把蒋靖东带到上海。   结果蒋靖东住的就是当初他指的那间房子,也应了他当初说的那句话,最美不过夕阳西下,夕阳,西下。   蒋靖允觉得自己迷糊中听到了许月光的哭声,他想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越是这样,哭声约清晰。   他终于假装不下去,掀了被子,连拖鞋也没穿,就往蒋靖东的房间去。   可打开房间门,压根没有任何的哭声。唯有许月光整个人坐在地上,小半个身子趴在床边,已然睡着。   他明显怔了许久,然后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   许月光露了半张脸,在微亮的落地灯照射下,能清楚的看到一道浅显的泪痕。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还有一丝丝酸甘夹杂的味道。   他对这个女人曾有过无数种看法,比如有心机,比如天真,比如傻,还比如可怜。但这一刻,他说不出个形容词来,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蒋靖东之所以会把车开进海里是她造成的,连负责调查的警察都说蒋靖东是喝多了酒,一时失手,打错了方向盘,才冲出了栏杆,可她却非要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然后像是还债一般的照顾蒋靖东。   对于她的行为,绝大部分人说是为了蒋家的钱,虽然蒋靖东死了,但没准蒋秉坤会分给她一些,却从来没有人说她是因为爱蒋靖东,所以抛弃了一切只为了每天能陪在他身边。不过也怪不得世俗的芸芸众人,有时候连蒋靖允都会对她如此痴情的表现产生怀疑,毕竟她还那样年轻。可这五年来,她真正是做到了清心寡欲,把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全部用在了照顾蒋靖东身上,事无巨细,甚至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认真。   所以到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来评价她,又或者她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她。   蒋靖允最后是把许月光抱回她房间的。他的动作不大,她因为喝了酒,不太省人事,可他   还是很小心,连呼吸都格外的清浅,生怕把她弄醒了。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很喜欢的一只瓷娃娃,他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只记得母亲病逝后,六岁的他便一只把那只瓷娃娃当做宝贝,夜夜都要把它揣在怀里。   其实那是极易损坏的物件,所以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不留心就会摔成碎片。    ☆、麻醉(7)   因为喝了酒,又哭得厉害的缘故,许月光睡的比较沉,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九点。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是撇头看床头柜上时间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珠宝盒。   她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猜着是蒋靖允送的生日礼物,便直接把珠宝盒放到衣柜内嵌的保险柜里。   并不是很大的保险柜,里边放的东西屈指可数,也都是每年生日蒋靖允送的,因为价值不菲,所以她都锁在这里。   她知道蒋靖允的礼物是送给蒋靖东女朋友的,至于是叫许月光,还是刘月光,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好比蒋婉司和蒋官,之所以对她客气,也不过因为她曾是蒋靖东的女朋友罢了。   她起身梳洗了一下,然后直接去到蒋靖东的房间。   林管家已经来开过窗了,电视机也是打开着的,声音开的不大,正在播放一个访谈类的节目。主持人是近来当红的莫海伦,她穿了一身藏蓝色连身裙,乳白色的双排扣柔软的嵌在上好的衣料间,齐下颚的短发更是为她增添几分俏皮的味道。   许月光想起自己毕业那年,差不多是莫海伦以新人的姿态频繁出现在大众视线的时候。王姗那时特别喜欢看综艺节目里莫海伦主持的外景部分,说她人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应变能力强,最重要的是风格自然、不做作,几乎是把莫海伦当成偶像来追。她有时也跟着王姗一起看,日子久了,王姗偶尔还会说:“月光,你没发现你的嘴和下巴跟莫海伦的长得很像吗?”   许月光那时正和蒋靖东在恋爱,哪里有心思关心自己和莫海伦像不像的问题。等后来再看莫海伦主持的节目,已经是升级为莫主播之后的事了。她也认真看过莫海伦那张脸,确实是有些像的,只不过莫海伦的下巴要更饱满一些,看着也更喜庆一些。   莫海伦是在上节目前和秦一月发生口角的。   她昨天刚刚得知覃焕那个神秘的老婆居然是自己的好友江缇,愣是一个晚上没睡着,一点一点在脑子里搜索着关于这两人暧昧的蛛丝马迹,结果早上睡过了头。急匆匆赶到台里录节目,正好和刚走出化妆室的秦一月撞了个正着。当时秦一月手里端了杯咖啡,这么一撞,那杯咖啡几乎洒了一大半在她浅黄色的外套上。   她本来是想道歉的,可还没来得及张嘴,秦一月就先发难了。她一直看不惯秦一月,加上自打蒋靖允给她送了一束花,请她吃了一顿的饭迅速在台里散播开之后,秦一月动不动就在别人面前贬低她,她一直本着忍让的精神,却在这一下完全爆发出来了。   然后就是两大主播唇枪舌战的现场直播,好在邓副总得知消息之后马上赶过来,这才防止了事件由动口演变到动手。   从主播台上   下来,莫海伦肚子里还憋着一股气儿,原本想向江缇倒到苦水,没想到江缇反而告诉她,晚上要去和覃焕那个绯闻情人翁颖见面。她知道这种事外人也不好插手,便十分豪气的说要给江缇预备一打帅哥。   其实她压根凑不齐一打帅哥。当年一勾手指头就能招来一长街优质男青年的莫海伦早升级成为一挥臂只引来三五个富商高官的莫主播了。   她不是不服老,只是老去的速度实在太快,她还没过够女青年的瘾就已经要步入三十了。别说台里那些小花旦们个个都嫩的能掐出水来,就是大她两岁的范晓霜也看着比她要滋润。就此类问题,范晓霜还专门透露了秘笈给她,连共就两字,男人。   她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范晓霜的意思,可问题是她看着挺随意,其实比谁都坚贞。从大学到现在,十二载光阴,一共就谈过三个男朋友,最近的一个分手也有两年了。   这段时间台里把她和蒋靖允的关系传得神乎其神的,她作为当事人,就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一样,有苦都没处可说。大概真是应了江缇那句话,蒋靖允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她。   她越想越觉得惆怅,一不留神就把车开陷在了前方的小坑里,怎么发动引擎都轮胎都上不来。   好在不是车流多的路段,也不是停搁在路中间。她下车看了看状况,预计自己是没法弄上来了,只得拿出手机打电话求救。可把电话薄翻遍了,蓦然发现能找的对象不是和老公的小情人谈判去了,就是负伤在家,再不然就是在千里之外出差。她更加惆怅了,拿着手机倚靠在车门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华灯初上的城市,最后给相熟的修理厂打了电话,然后继续倚靠在原处发怔。   说实在的,作为知名度很高的主播,她不该这么抛头露面的立在街头,别说有熟人见到了会在背后编出许多没根据的故事,即便是被广大人民群众发现了,拍下来放到微博上,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新闻。   可她真是倦了,不想困在车里边,不想呼吸那闭塞的空气,更不想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回音。   倒不晓得蒋靖允是为何经过这段路的,又是独自驾了车,她却是待他几乎走到跟前来,才赫然发现,一时有些错愕。   他望了一眼陷在坑里的车前胎,仿佛是在漫不经心的说:“修路也不放个指示牌,等明天上节目,你可以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参有关部门一本了。”   她总觉得自己其实和他并不是太熟,而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彬彬有礼的,甚至是刻意隔出一层保护膜来,可眼下她认定他是在开玩笑,因为他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仿佛能魅惑人心。她怔了片刻,终于也还以笑容,说:“那我一定是想退出主   播台了才敢这么干。”   他也笑了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说:“找人来处理了吗?”   “修理厂一会儿来人。”   他点了点头,转身和她面对同一个方向,像是要和她一道费时间等人来。   她心里升起一股喜悦来,但又不确定,干脆捡了轻快的语气问他:“不用赴约?”   他看了她一眼,又望着马路对面的长灯,说:“本来是要去的,可突然间觉得站这儿看看夜景也不错。”   她见惯了大场面,却独独被他这句一点都不露骨的话羞红了脸。   他像是想起什么,说:“上次突然离席,留你一个人,实在不好意思。”   她是清清楚楚记得那晚的事,可更清清楚楚记得第二日蒋靖允就差人送了一大束洋牡丹给她。因为这花不常见,开的又娇嫩欲滴的,但凡有人从她面前路过,都要问上一两句,有的干脆夸起蒋靖允来,说他送花都送的与众不同,难怪能轻而易举的得了一众美人的芳心。   她往日里最厌烦的就是别人在她背后说三道四,可这回却变着法子打听他们关于自己和蒋靖允的说法。其实能听回来的无非是些羡慕嫉妒很的言词,她说不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蒋靖允对她仿佛并不上心。   当然,不明朗的情势好像在今晚出现了转机,好比蒋靖允会一反常态的陪她站在大马路上,又好比蒋靖允提出请她共进晚餐,而且列为上次不完整晚餐的延续,再好比他们坐在全城最高的餐厅,平视着金茂顶端,享受着无疆域限制的美事,相谈甚欢。    ☆、麻醉(8)   蒋靖允是在覃焕的老婆江缇出车祸两天后才抽出时间去医院探望的。原本定在七月初才来巡察业务的蒋秉坤突然把时间提前,让他们的工作不得不压缩快进。   同样是分支掌舵人的覃焕十分理解他的处境,还在他打电话询问住院具体房号的时候告诉他,没空就不用来了,反正江缇失忆了,他来了,她也认不得。   不过事实上,虽然江缇的记忆只停留在她二十岁那年,但她却认出了蒋靖允,因为二十岁的江缇在某杂志社实习的时候,有幸随大队伍南下采访过蒋秉坤,那时的蒋靖允已有二十四五,作为民信的接班人,站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蒋靖允面对一脸崇拜样的江缇显然不太适应,走出病房就和覃焕开起玩笑来:“你老婆失忆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覃焕笑了笑,表情满是宠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   蒋靖允见他心情极佳,更是打趣道:“真是被覃良宇歪打正着了。”   覃焕敛了笑容,说:“他是上辈子修了女人缘,前脚翁颖来帮他求情,后脚粟芳铭就帮他顶罪了。要是不老爷子同意把他流放出董事会,这事也没这么容易了结。”   蒋靖允粗略想了想眼下明和的局势,覃鸿程年事已高,覃良宇被外放,近两年内覃焕接班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而民信的情况却又稍微复杂一些,至少蒋秉坤和董事局同时看好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从读大学开始就由民信资助的曾廷烨。虽然他不认为蒋秉坤会大方到把蒋家的半壁江山让给一个外人去打理,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两人又聊了些生意上的事,没过多久,莫海伦来了。   她和江缇是好友,因为江缇失忆把她忘了的事实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于是决定一有空就来医院对江缇进行连环式的轰炸,力求把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复述一遍。   覃焕这几日倒是听说了一些蒋靖允和莫海伦的花边新闻,又见天色已暗,也不等莫海伦进去骚扰江缇了,直接就说给蒋靖允个机会与美女主播共进晚餐。   蒋靖允也不推辞,询问莫海伦有没有这个荣幸。   结果去吃老北京果木烤鸭,味道好的让人咋舌。莫海伦几乎只顾着吃,蒋靖允又是话少的人,好长一段时间包房里都是安静着的。   最后是莫海伦察觉出了异样,微微抬眼,正巧见到蒋靖允在看着自己,更是羞红了脸,尴尬的笑了两声,说:“我失礼了。”   蒋靖允整个身子懒懒倚靠在暗红色条纹沙发座椅上,顶上的吊灯光线一丝不落的映在他周遭,他的目光暧昧不明,声音也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魅惑。他漫不经心的问起:“莫小姐有什么喜好?”   莫海伦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片刻,又想   了想,匆匆过滤了大部分搬不上台面的兴趣爱好,最后觉得不会错了,才说:“我倒是挺喜欢旅游的,可很难抽出一大段时间去实现。”她想起在小岛遇到蒋靖允的事情,便接着问他:“蒋先生你也喜欢旅游吧?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在国内的旅游城市出现,像你们这样的,不应该都到太平洋上的岛屿去享受悠闲时光么?”   蒋靖允皱眉笑:“像我们这样的?”   莫海伦点头,笑着说:“高帅富。不过对你来说,应该再加上两个字,顶级高帅富。”   蒋靖允显然对莫海伦的称赞十分受用,笑着说:“那我是不是该称莫小姐为顶级白富美?”   莫海伦怔了一怔,而后笑起来:“没想到你会知道这种网络流行语。”   蒋靖允微微抬头:“家父说过,身处在瞬息万变的社会中,想要把事业做大做强,最重要的是了解时势,时刻走在前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莫海伦见他提起蒋秉坤,一时有些感慨:“前两年台里有个专访蒋董的机会,本来是派我去的,谁知道身子骨那么不争气,飞深圳的前一天阑尾炎发作,白白把这样的大好事送给范晓霜了。蒋董又是个低调的人,现在几乎都不接受专访了。”   蒋靖允不大有兴致,淡淡说了句:“其实也就是个生意人。”   这话倒说的没有偏差。   因为蒋秉坤并不是世家出身,书也没读多少,父母还早逝,小小年纪就投靠了远亲,凭着自己的勤奋和努力,确实干出了点成绩,加上取了个名门之后的妻子,这才慢慢飞黄腾达起来。蒋靖允是在蒋家家业日渐丰厚的时候出生的,无论是蒋秉坤,还是卢明珂都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他成长,好在没隔几年,蒋靖东又出生了,可伴随着喜悦而来的,是卢明珂的死。他那时也就六七岁,并不懂得太多,等年纪大一些了,才知道父母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而蒋官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倒不是恨谁,一是因为蒋官的母亲没多久也出车祸死了,二是因为为他对蒋秉坤之间原本就没有太多的感情,仿佛在他眼里,蒋秉坤就是个生意人罢了   只是蒋秉坤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他很聪慧,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一心想着如果他和蒋靖东之间必须有一个人接下蒋家的担子,那他必定是要走在蒋靖东前面的。而他表现从未让蒋秉坤失望过,从INSEAD归来的时候,民信上下都对他寄予厚望,连各大媒体都对他的点滴争相报道。   那时他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虽然也爱玩,但工作时的想法和做事风格却十分的老成。有次蒋靖东见到他把某个部门经理骂的狗血淋头,还劝他说不要太严格,他本来心情极差,见到蒋靖东却静下心来,转了笑脸说:“你小子   懂什么,这些人仗着干的年岁长,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再不发火,他们真以为自己能不声不响把民信给掏空了!”   大概那会儿连蒋靖允自己也没有察觉,其实支撑他在这个蒋氏帝国干下去的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想为蒋靖东撑起一片天空,好让他自由自在的过活而已。所以蒋靖东被宣布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他整个人内里几乎都垮了,若不是许月光需要他的庇护才能安然的在蒋靖东身边照顾着,没准他早变成了混日子二世祖。什么蒋氏帝国,什么民信集团,和他又有半点关系?   蒋秉坤是上午十点到上海的,蒋秉坤喜欢大排场,所以按照惯例,除了蒋靖允和蒋官,所有部门以上领导全都在机场候着。   六十几岁的老人精神却是极好的,与以往不同的是,陪同蒋秉坤来的除了民信的高层之外,第三任蒋夫人严碧云也来了。严碧云是搞文艺出身的,刚过四十五,身材保持的很好,又会打扮,看着也就三十几岁的模样。她跟在蒋秉坤身后,十分的富态。   蒋靖允没想到严碧云也会过来,和蒋秉坤问过好之后,正想让于希往家里打电话,就听到蒋秉坤对上海的高管说:“你们都先回公司,下午再开会。”   蒋靖允心知自己猜错的没错,果然严碧云告诉他:“老爷说昨晚梦见靖东了,怪他这么多没去看过,所以今儿早上头一件事就是说要先回家看看靖东。”   蒋靖允见着蒋秉坤已经上了车,急忙朝蒋官使了个眼色:“你陪爸和阿姨坐一辆车。”然后自己匆忙上了另一辆车,很快拿出手机给林管家打电话,开口就说:“老爷现在要回家,让司机带许小姐去我公寓。”   林管家有些诧异的说:“大少爷,许小姐一早就和司机出去了。”    ☆、麻醉(9)   十七八岁的许月光很爱闹,明明是备战高考的重要阶段,可无论是明晃晃的教室,还是昏天暗地的宿舍,她的笑声几乎是走哪儿到哪儿。倒不是因为她的成绩很好,只不过她心宽,并不把考试当成美丽年华里的全部。   曾廷烨偶尔也会对她的没心没肺做出评价,大多时候是三个字,傻姑娘。她也不生气,还笑嘻嘻说:“有你在,我可以放心傻一辈子。”   可事实上,能傻一辈子的人除了真正的傻子,谁也没这个本事和福气。   这几年沉静无欲的生活已经让曾经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变得逐渐害怕人群,害怕闹声,仿佛蒋家大宅里蒋靖东住的那间毫无生气的房间才是她安生立命的地方。而谁都知道蒋秉坤每次来上海,每次回蒋家,她作为不祥人,都必须要避嫌。   她对此并没有怨言,毕竟蒋靖东平平安安活了二十几年,确实是在她出现没多久之后发生了意外,蒋靖允费劲力气保全她在蒋靖东身边照顾已是不易,她不该,也不愿意再给他添任何的麻烦,更不希望造成蒋家父子俩的矛盾。   所以她很自觉的离开大宅子,来到这个她曾无数次避难的公寓。   其实这里的环境很好,隐密性很强,虽然处在最繁华的地段,可公寓楼层很高,坐在宽敞的阳台沙发圈里,静下心来也只能听到黄浦江水流动的潺湲声。   许月光不知道蒋靖允经不经常来这里,他每天都会回蒋家大宅,有的时候她睡不着,躺在床上借着窗外的月光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就会听到蒋靖允的脚步声。这层楼能上来的人太少,所以她知道那是蒋靖允。他走路的声音不太轻,但也不重,不急不缓的,偶尔也会先去蒋靖东房间看一看,但那都是极少的。   可蒋靖允应该也是会来这公寓的,至少这两天是来过的,因为阳台的桌子上放了几本书,冰箱里的水果也是新鲜的。她想象不出蒋靖允看书会是什么模样,又觉得这几本书更适合女性,恍然间知晓大概蒋靖允是有带女朋友回来这里的。   她把书重新放回原位,拿了自己从家里带的古书出来看。   十二点的时候,司机打电话来问许月光午饭吃什么,她这才想起司机是一直在楼下候着的,便告诉他:“我不饿,你先回去吧,等他们走了,你再来接我。”   她在蒋家也吃得少,很多时候蒋靖允不在家,她都是早上喝碗粥,到了下午吃两片面包,至多吃些水果,一天也就过去了。蒋婉司知道她这习惯,就怕她营养跟不上,所以时常借着回蒋家的时机,特意让厨房多做些肉菜,猛往她碗里夹。所以她经常是饥一顿、撑一顿,弄得胃不太好,卢羽作为家庭医生,越界给她开了菜单,最后蒋靖允也知道了这事,便吩咐厨   房,一天三顿饭必须按时做好,吃不吃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她看着满桌子的菜觉得可惜,于是吃饭渐渐规律起来,只是仍旧吃得少,大多时候都像是在完成任务。   许月光把司机遣回家,又看了会儿书,渐渐困了,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最后许月光是因为雨声和腹部的疼痛醒过来的。她去了卫生间,赫然发现生理期提前了。   公寓里一应俱全,可独独不可能有应付这事的东西,她只能下楼去买。   雨下的挺大,她撑了伞往公寓附近的超市去,路上的人不多,有个小青年没打伞,匆匆忙忙从对面跑过来,十分不小心的撞了她一下,大概是因为着急,也没说对不起,小青年就跑不见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快步往超市走,迅速找到自己要买的东西,然后去结账。   可营业员把单打出来,她才发现兜里的钱包不见了。她恍然大悟,想来刚才那个撞她的小青年是故意的,目的是偷东西。   她十分懊恼,因为不但钱没了,连公寓的房卡也弄掉了。她不晓得这个时候往家里打电话是不是适合的,一时愁着不知该怎么办。   她只能先给林管家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房卡弄掉了。可林管家大概也是在忙,半晌没有回音。她不敢打扰蒋靖允,想着按照惯例,蒋秉坤在家里吃过晚饭之后会去宾馆住,到时候她就可以回蒋家了。   可眼下最大的难题是,她没有钱付账。   她考虑给司机打电话,正准备拨号码的时候,卢羽出现了。   他见到她,十分的惊奇,连眉毛都挑了起来:“许小姐?”   许月光却是喜多过于惊,难得露出笑脸:“卢医生。”   卢羽甚少见到许月光笑,一时晃了神。   许月光又唤了他一声,然后小声问他:“能不能先借我一百块?”   许月光拿了卢羽的一百块钱,特意跑到离卢羽比较远的收营口结账,又很快溜到洗手间,先解决了燃眉之急,出来的时候却看到卢羽在等她。   她觉得十分尴尬,可大概因为卢羽是医生,所以他表现的十分自然,绝口不提她借钱为何,只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什么朋友,卢羽算是除了蒋家人之外接触的最多的外人,她虽不可能告诉他实情,但也不愿意骗人,便说:“家里有点事,我到这边公寓呆一阵子,结果来超市的路上遇上小偷,钱包和房卡都被偷了。”   卢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带的治安很好的啊。”   她耸了耸肩:“可能我比较倒霉。”   卢羽又问:“那你现在去哪儿?”   她指了超市旁边的小蛋糕店:“等一会儿应该就能回去了。”   卢羽看了她片刻,终于说:“我请你吃晚饭吧。”   大概是因为一惊一乍消耗了不少精力,加上处   于身体疲倦期,中午也没吃饭,许月光觉得自己还真是饿了,面对卢羽的提议,基本没有抵抗力,只提出说:“能不能就在附近吃?”   结果去吃家常菜。时间还早,客人不多,上菜的速度很快。   许月光多少对卢羽有些了解,加上餐馆的环境十分的悠然,所以并不太拘束,吃饭的氛围还挺好。   卢羽原本是个健谈的人,在蒋家偶尔也会和许月光聊一些些轻松的话题,眼下抛开了蒋家厚重的外衣,谈起天来更放得开些。   许月光虽然话不多,但也不至于对卢羽的话充耳不闻,有时回上一两句,往往都起到点睛的效果。   蒋家差不多八点钟才给许月光打的电话。   她见是家里的号码,还以为是林管家,却没想到是蒋靖允。   蒋靖允的声音是万年不变的沉稳,仿佛不带一丝感情的寻问:“你现在在哪里?”   她一时心惊,没敢说和卢羽在一起,只告诉他:“在公寓附近。”   蒋靖允停了片刻,说:“你回公寓大堂等我。”   许月光没多问,收好手机之后,看着卢羽说:“卢医生,谢谢你请我吃晚饭,那一百块钱等你下次去家里再还给你。我现在要走了。”   卢羽有些惊异:“司机来了?”   许月光已经起身,也不再解释,点了点头,又跟他说了声再见。    ☆、麻醉(10)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来虐男主角的,我真的是来虐男主角的。。。哈哈,以前没虐过的男主角全都算在蒋靖允头上虐了~~~~   蒋靖允是九点半钟赶到公寓大堂的。   蒋秉坤一反常态的决定不住宾馆,在蒋家大宅住下。蒋靖允决定这大概和严碧云说的昨晚梦见蒋靖东脱不了干系,其实想来很可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房子,就因为蒋靖东住了,所以亲爹每次来了上来,都像是辟邪一般的住在宾馆。   因为是临时起的意,所以林管家和佣人们忙了大半天,最后伺候完晚餐,林管家才看到许月光的短信,立马报告了蒋靖允。   蒋靖允原本也是打算让林管家告诉许月光,她这两天都不能回蒋家大宅,这会儿又改了主意,让春归把许月光的衣物收拾了几件,他直接带过到公寓来。   蒋靖允并不常来这里,可保安们都极有眼色,等他走近大堂,都礼貌的向他问好。   他点了头,发现许月光正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发愣,又像是专注的盯着大理石茶几上的花纹路子。   他想起上午蒋秉坤回家去看蒋靖东,所有人都在屋外,只有蒋秉坤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呆了大半个钟,等出来的时候,蒋秉坤眼圈仍旧是红红的,可才一转背就换了厉色,告诉他:“把房里那盆茉莉扔了,花房里的也马上处理掉。”   那盆茉莉花是许月光种的。她一日有大半的时间在陪蒋靖东,剩下的那小半日多数是在捣腾花花草草。他不晓得让一颗种子长成一盆花究竟需要花费多少精气神,只觉得前几日去花房闲逛的时候,盆子里都还是小苗儿,可再过些时日去瞧,个个都打出了花骨朵儿,也许是许月光用了什么特别的栽培方法也不一定。所以林管家向他报告说国兰精贵,难养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说:“许小姐几日就能把花种出来,专门伺候花的花匠倒不如她了?”   林管家面露难色,但还是坦白的说:“许小姐那些茉莉种了大半年才开出花来的。”   蒋靖允顿了一下,倒没察觉出日子过得竟是这样的快。   因为蒋秉坤下了令,所以这花断断是留不得的了,至少蒋秉坤在的这几日,家里是不许再有茉莉花香的。可林管家有些发愁,要知道许月光对这些花用了不少心思,就这么扔了,不但可惜,也让原本就没有什么喜好来打发大把时光的许月光会变得更加孤言少语。   蒋靖允趁着蒋秉坤和严碧云在客厅询问蒋婉司身体情况的间隙,很快走到花房,告诉林管家:“先把这些花放到物业那里。”然后又匆匆回到客厅。   其实蒋靖允说不清为什么要保全这些白色的小花,大概是因为蒋靖东原先说过喜欢茉莉花的香气,也有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那缕似有似无的气味萦   绕在周身的感觉。   蒋靖允走上台阶的时候,许月光正好抬眼往他这边看。   她很快站起来,见到他手里拎的小行李袋,心里猜到几分。   果然他说:“你得在这里住几天。”   她波澜不惊的回了个好字。   电梯很快升到高楼。   蒋靖允开了门,把行李袋放到小茶几上,又把房卡递到她面前。他难得离她这样近,所以即便屋里的灯光十分柔和,他仍旧看到她额上渗出的那层细汗、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有些发白的嘴唇。他似乎这时才发觉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不少污渍,大概是下雨的时候淋到的。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她手里一直揣着的购物袋,又把房卡放到一旁的酒柜上,说:“先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   她没多说话,拎了行李袋往房间走。她关门的声音很轻,是一种习惯性的小心翼翼。   他原处顿了一会儿,又拿上酒柜上的房卡,下了楼。   白天的大雨到此刻已经化为绵长的细雨。蒋靖允没带伞,步子走得极快,偶尔有几丝凉意飘到他脸上,他也全然不去理会。   药店快到关门的时间,柜台里的几个小姑娘正嘻嘻哈哈聊着什么趣事,见蒋靖允走进来了,倒是十分热心的询问要买什么药。   蒋靖允说:“是淋了雨,身体不太舒服,你看着拿。”   小姑娘扑哧一笑,一双眼睛弯的跟月牙儿似的,说:“那可就多了。”然后开支从柜台里拿药。   蒋靖允见她拿了好些治感冒发烧的,又捡了几种抗头疼、治拉肚子的,突然灵光一现,低声说:“那个药也拿一盒。”   小姑娘没听清,仰头问他:“什么药?”   他随意指了橱柜里的小药盒。   小姑娘见他指的是痛经的药,又低头暗自笑了笑,把药拿出来放到他面前,却好心提醒说:“这种药吃多了不好,如果不是特别的痛,就别吃。”   他难得觉得窘迫,匆匆掏钱买了单,又拎着一兜药匆匆往公寓走。   公寓楼有两部电梯,恰逢两部电梯都刚刚往高层去。两部电梯中间放置了一个金色的垃圾桶,被灯光照的闪闪发亮。   蒋靖允看了垃圾桶两眼,最后在进电梯的前一秒从那一堆药里把治痛经的药拿了出来,顺手扔到了里边。   刷开公寓房门,屋里是静悄悄的一片。   许月光大概是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所以把灯都关了。   他猜着她大概是在房里,于是接着微弱的月光亮走到偏厅,把备用药箱从柜子里拿出来,又将里边的旧药拿出来,填上新   买来的,最后把药箱放到柜子最显眼的地方。   正巧外边闪过一道光亮,接着就是一声连着一声的巨大雷声响。   饶是他这样镇定惯了的人也着实被惊了一下。   他停了片刻,不由自主的往卧房方向走,几乎要走到许月光的房门口了,又停了下来。他回想起以往遇到这样的雷雨天,她也是在房间里安安稳稳呆着的,应该不会害怕,于是往回走了几步,进到自己的房间。   他住的是主卧,连上阳台和衣帽间,差不多有百来平米。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太多,虽然定期有人来打扫,但他几乎没怎么在这里过过夜,所以一切看着都是冷清清的。   他在落地窗前望着如珠帘般从天而降的大雨发了一会儿怔,最后拨通了许月光的电话。   许月光肯定是没睡着的,但接电话的声音到不似刚才那般缓静,不知道是被雷声惊到了,还是身体不适,带着一种绵绵的倦意,极轻巧的喂了一声。   蒋靖允蹙了蹙眉,告诉她:“明天七点半和我一起到楼下吃早饭。”    ☆、漩涡(1)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急性子的人,慢性子的写故事人,哈哈,冲突什么的,很少。   Chapter 2 漩涡   沿着你设计那些曲线   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   陪我为你沉淀   蒋靖允回到蒋家宅子的时候蒋官和蒋婉司、裴俊两口子正陪着蒋秉坤和严碧云在吃早餐。   严碧云起得晚,又见蒋靖允穿了身休闲衫出现,还以为他是去晨练了,便笑着说:“还是靖允知道爱惜身体,不像你爸,说是早起来了,却只顾着看报纸,也不晓得去运动运动。”   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出来,知道昨夜蒋靖允压根不在家的蒋官心都惊了,就怕蒋秉坤会生气。倒是蒋靖允十分的坦然,入座之后还夸起严碧云来:“阿姨今天的气色看着很好,这条宝石项链和这件衣裳配着也好看。”   严碧云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对蒋秉坤说:“以前也不见靖允这样夸人。”又看着蒋官问:“你大哥是不是谈女朋友了?所以才学会了说这样好听的话?”说罢又把目光投向蒋靖允,似乎是在等他回话。   蒋秉坤似是被这问题勾起了兴致,也放了报纸,目光似有似无的掠过蒋靖允。   蒋官不晓得要怎么回答,又见蒋靖允面不改色的坐着,只好朝蒋婉司使了个眼色。蒋婉司马上笑着说:“大哥的女性朋友挺多,至于女朋友,好像还没有吧?”   严碧云也笑着说:“爱慕我们靖允的姑娘肯定是不少。”   蒋官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大家原以为这话题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蒋秉坤最后却说:“前阵子老姜说起梦熙快回国了,你们小时候见过面的,她虽然比你小六七岁,但你们是年轻人,交流应该不成问题。”   众人都没料到蒋秉坤会突然抛出这些话,但严碧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去年我在香港见过那个姑娘,挺漂亮,说是小时候学过芭蕾,气质也好。一直在国外跟人家学做婚纱设计,没准这次回来是想自己开店了。”   蒋靖允一直没吭声,直到严碧云说完话,才缓缓放了筷子,抬头认真看着蒋秉坤,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蒋秉坤面不改色的回问:“那怎么不带来让我们见见?”   蒋靖允不惧色:“她前两天出差了,今天下午回上海,我已经跟她说了晚上陪您和阿姨吃饭。”   蒋秉坤不说话,看不出喜怒。   气氛眨眼间凝重起来,严碧云也晓得这两父子都是不肯退步的性子,便笑着说:“靖允,谈了女朋友这么好的事,也不跟我们大家说说,或者是想给我们个惊喜?”   蒋秉坤明显不配合严碧云,沉声问:“她是干什么的。”   蒋靖允这会儿反而更有底气了,那六个字说起来格外的轻飘:“主持人,莫海伦。”   怎么说莫海伦也是个知名主播,虽然还没到红   遍大江南北的程度,但因为其主持的节目基本都是走的中高端路线,尤其去年底蒋婉司还受邀上了节目,所以她对蒋家上下而言并不算陌生。   蒋婉司虽然有些惊异,但联想起之前和蒋靖允走的极近的秦一月也是干的这行,所以对蒋靖允接二连三青睐女主播行为倒也能理解,但让她诧异的是,蒋靖允竟会在蒋秉坤面前承认莫海伦的合法地位?她对蒋秉坤的脾气虽不是百分百的了解,但也知道这些年他对蒋靖允的花边新闻之所以全然不顾,是因为蒋靖允从未说过要带谁正式面见家长,可蒋秉坤才刚刚有意要撮合姜梦熙和蒋靖允,蒋靖允却抛出这样的话来,且不论蒋靖允是不是真的那么爱莫海伦,至少蒋秉坤的面子是被大大的驳了。   蒋官见气氛越来越不好,想着一直沉默更加糟糕,干脆说:“她的风格不做作,我好多朋友都喜欢看她的节目。今晚可算是有机会见见真人了。”   严碧云也帮蒋靖允说起话来:“说起这个莫海伦,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也就是前两年,我有个朋友的儿子想追她,结果没追着,问原因,说是不管送钻石,送名车,还是送房子,她通通都不要。可见不是个为利益而动的好姑娘。”   蒋秉坤闷哼一声:“她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蒋靖允冷冷一笑:“在您眼里,是不是只有姜梦熙这种出身的人才不知道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剩下的所有人都是虚情假意?都是冲着我们的钱财身家来的?”   蒋秉坤没想到蒋靖允会公然顶撞他,一时有些错愕。   严碧云怕这两父子会因为这事闹出矛盾来,连忙说:“好好的一件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让火气上头了呢?”然后给蒋靖允使了个息事宁人的眼色,说:“靖允你也是,你爸是谨慎,又不是完全否定了莫海伦,阿姨知道你护人心切,但还是要注意语气。”又把手搭在蒋秉坤手上,笑着说:“你这个脾气也该改一改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是好是坏自己能分得清。你老这么操心,不累啊?”   蒋秉坤并没有和蒋靖允闹僵的意思,隔了片刻,像是消了气,可又觉得不舒坦,说:“当初靖东要不是不听我的劝,非要和那个许月光在一起,能出这样的意外吗?现在小官也一样!找个成天在外边疯的丫头。我能不操心吗?”   蒋靖允脸色沉得厉害,下巴也绷得极紧。蒋婉司见他好像要发火了,灵机一动,捂着自己的肚子就开始皱眉喊疼。   这一招用的极妙。   几个人一下子就把前一秒还在争论的事情给放下来,都关心起蒋婉司来。   蒋婉司故意表现的十分狰狞,作为丈夫的裴俊配合的说:“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蒋婉司一面点头,一面拉着蒋靖允的手:   “大哥,你开车载我们去。”   蒋靖允知道蒋婉司的苦心,自己也不想再和蒋秉坤发生冲突,便很快和裴俊一道扶着她上了车。   蒋婉司算是个挺尽职的演员,上了车好长一段时间,还哼哼唧唧的。   裴俊摸着她的大肚子,笑着说:“已经‘咔’了,不用演了。”   蒋婉司瞬间停了面部表情,十分俏皮的说:“刚才小宝贝真的踢我了,也不算是演戏。”   蒋靖允在前面开车,并不参与两夫妻的谈话。可蒋婉司却找上他,说:“大哥,你上午还是别回公司了,反正有三哥陪着大伯,那些高管一个一个的向大伯汇报,你去了也是在外边等。”   蒋靖允难得笑了一下,说:“你演的这么卖力,我就算不参与,至少不能拆你的台子。”   蒋婉司扑哧一笑,又说:“其实我演技一般,只不过你和大伯都不是真心想要闹翻,我给你俩搭了个台阶而已。”   蒋靖允“嗯”了一声。   蒋婉司有很多话想说,但考虑一下,最后只提醒蒋靖允:“你说了晚上要带莫小姐一起吃饭,即便现在出了点小岔子,她还是得来的,不然大伯可能会更不高兴。”   蒋靖允停了片刻,说:“我知道。”   蒋靖允给莫海伦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为下几期节目定稿。因为江缇出车祸需要长时间休养,所以她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连来电显示也没看清楚,直接推开锁就问了声:“你好。”然后得到的就是蒋靖允那一句:“莫小姐,你好。”   她像是一下子被什么惊醒了,倦意全无,又特意看了一遍手机,确认通话人是蒋靖允之后,才补了句:“蒋先生,你好。”   蒋靖允问她:“在忙吗?”   她立马把手头的稿子撂在桌上,起身走向茶水间,说:“刚刚还在四处找人作伴,想一会儿去哪儿逛逛,打发时间呢。”   蒋靖允仿佛是笑了笑,问:“那你找到了吗?”   她像是怀春的少女一般,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却还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们个个都忙着,没空搭理我。”   “那我怎么样?”   蒋靖允虽然是地道的南方人,可吐词发音却是极准的,而且语速并不急促。这五个字莫海伦听得清清楚楚,可她还是顺口“嗯?”了一声。   蒋靖允重新说:“我现在在你们电视台楼下。”   莫海伦十分惊奇:“你上次不是说蒋董过来了么?你不用陪他?”   蒋靖允直白的说:“我正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多带个人去陪他。”   莫海伦怔了好一会儿,连话也忘记说了。   蒋靖允见她没有回应,问:“你还在听么?”   正巧有同事进来,见莫海伦背对着一动不动,也没个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好心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原本就处   在惊错的状态,突然被一吓,手机顺势就从掌心滑落了,狠狠摔在了地上。   莫海伦差点大叫,急急忙忙蹲下来捡起已经摔到电池与主机分离的手机,迅速安装好之后,却怎么也开不了机。   那同事见她这样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可该死的是她把蒋靖允的号码给忘了,她站着静了两秒,想起刚才蒋靖允说就在楼下,于是二话没说就跑出茶水间,搭电梯往楼下去。   昨天的大雨转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似有若无的细雨。   莫海伦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匆匆跑出大楼,一眼就见到蒋靖允的车停在不远处的花坛边。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快步走过去。   车里的蒋靖允也看到她了,于是开门下车。   她喘气喘得厉害,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好,可脸上的喜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解释说:“刚才,我,我的手机,掉在地上了。”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打开车门,说:“下着雨,先上车吧。”   结果两人先去买手机。   莫海伦挑了部白色的大屏幕手机,蒋靖允刚准备掏钱包付账,就被她拦住了,十分认真地说:“我自己买。”   可认真的莫海伦却因为刚才太急着下楼,压根没带钱在身上。最后还是蒋靖允给解决了。   她似乎对这事耿耿于怀,差点说出还把钱还给蒋靖允的话来。   蒋靖允猜到一些她的想法,便说:“以后这些事都是常有的,你总不能样样都不接受吧?”   她很想告诉他,她并不是个爱慕钱财的人,可仔细想想,若是作为一个女朋友,接受男朋友送的礼物倒也不是什么非正常的事。   所以吃过午饭之后,蒋靖允又带着莫海伦去换了身妆扮,最后把她带蒋婉司的住处,让她晚上随蒋婉司一道赴宴,他自己就先回公司。   莫海伦觉得这一切发生的简直快得不可思议。昨儿晚上她还在想蒋靖允什么时候会再约她,今儿就已经成了蒋靖允正式的女朋友,更夸张的是,再过两三个小时,她就得见家长了?她虽然爱慕蒋靖允多日,但怎么也没想过美梦成真会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好在蒋婉司之前上过她的节目,算是旧识,谈起天来也不会太尴尬。   蒋婉司对她的突然出现并不诧异,仿佛是早就知道了,让她不得不产生一种蒋靖允早就在蒋家宣布了她合法地位的错觉。而这样的错觉让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疑问。    ☆、漩涡(2)   春归是按着林管家的吩咐,先去市场买了好些新鲜食材之后才去的公寓。   许月光接到电话,并没有让保安带春归上来,而是亲自下楼去接她。见她身上挂着大包小包,两只手也没闲着,连忙接过些自己拿,又问她:“你怎么来了?”   春归扬着红扑扑的脸蛋告诉许月光:“林管家让我来的。”然后学起林管家说话的腔调来,“许小姐一个人在公寓,凡事都不方便,你过去和她一起住。”   春归虽然没读太多书,可学起人来却有模有样,一板一眼的。许月光见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还笑嘻嘻的,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说:“那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春归摇头:“林管家说了,这些都是你平日里用得着的,突然间少了什么肯定会不习惯的。”   许月光觉得林管家大概是称她为许小姐称习惯了,真把她当作了小姐来对待,一时有些恍然。   春归又说:“我听四小姐和四姑爷说,老爷他们明天下午就回深圳了。就今天一晚,其实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大概是因为蒋秉坤不常回蒋家宅子的缘故,所以上至蒋靖允,下至佣人,都不怎么提蒋秉坤。   春归没注意到许月光渐变的脸色,接着说:“早上吃饭的时候,大少爷说晚上要带女朋友见老爷和夫人。是个主持人,叫莫海伦的,四小姐好像还上过她的节目呢。”   许月光稍稍怔了一下。   春归以为她是有兴致,便又说:“不过老爷好像不大喜欢,大少爷差点和老爷吵起来了呢。我从没见过大少爷把脸拉得那么长,怪吓人的。好在夫人和四小姐都在一旁劝着,所以晚上。”   许月光打断她:“二少爷这两天怎么样?”   春归觉得许月光这问题问的实在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一个天天躺在床上,不知五味的人,前天、昨天、今天,哪一天不都一样么?可她也晓得许月光最紧张的就是二少爷,于是把笑容堆了满脸的告诉她:“你放心,二少爷好着呢。”   春归又想起被蒋秉坤嫌弃的那些茉莉,于是说:“老爷让林管家把二少爷房里的茉莉花搬走了,连花房也不让放。不过林管家已经把它们送到物业那里了,等老爷走了,再搬回来。”   许月光听着有些倦,随口问起春归:“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春归想了想,说:“四个月零十六天。”   许月光听她数的如此仔细,又问她:“记得这么清楚,很想回家吧?”   春归认真点头:“我大嫂上个月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妈可高兴了呢。”   “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   春归叹气:“我今年没假了。”   许月光想起春归从小没了爸爸,春节那阵子她妈妈生病,她为了回家照顾,把今年的假都提前支   走了,所以现在想回家也不好开口再请了。许月光干脆说:“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回你家乡,我去西栅住一天,你就回家看看你的小侄子。”   春归急忙摇头:“那可不行,林管家会批评我的,还会扣工资,没准让我打包走人呢!”   许月光说:“林管家让你来陪我,又没说一定要在公寓里边陪着。我俩在这里住,是一天,回你家乡也是一天,只要明天上午能赶回来,他们不会知道的。”   面对许月光的提议,春归心动的很,但还是有些担心,便说:“那万一被发现了,你一定要帮我求情。”   许月光点头说好。   因为是热门的旅游线路,所以春归和许月光很快买到了车票,两人坐在大巴靠后边的位置。   车窗外,细雨蒙去了整座城大半的光亮,花花绿绿的伞参杂在一起,凭添了不少颜色。   许月光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连满大巴天南地北的方言也不例外。   春归特别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还不忘掏出手机给许月光照相,说是要留下来作纪念。作为模特的许月光不露笑脸还不成。   虽是有些闹,却也给短暂的旅途带来了不少欢乐。   春归哥哥是开出租车的,到车站把许月光和春归接上,一定要请许月光到家里吃顿饭。   许月光盛情难却,便同意。   春归家是自己建的房子,虽然有些年岁了,但屋里屋外都打扫的十分干净,春归妈妈和大嫂都是本地人,普通话讲起来不太灵光,但都十分热情,做了好些当地的特别菜招待许月光。   许月光的心情也被带动着好起来,临走的时候还给春归妈妈和小侄子各塞了些钱。春归一家人不肯要,她坚持要给,说是谢谢春归日日陪着她。   结果她把仅剩的现金几乎都花光了,之前的卡也被偷了,去到旅客中心办理入住手续,只能刷蒋靖允给她办的信用卡。又因为撞上旅游旺季,之前没有预定房间,所以许月光只能花大价钱住在西栅里边的小型豪华酒店。   水乡的天气一扫上海的阴霾,许月光不喜在人流中穿梭,于是先到酒店休息。是临水的房间,并不靠主干道,所以坐在阳台的竹椅上,感受到的是一副难得的静谧。   大概是一路上闹腾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昨夜的雷声惊得没睡好,她靠在竹椅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入夜才醒过来,觉得肚子饿了,便到热闹些的街道上寻吃的。   游人都是成群结对,像她这样独个的非常少,她也不愿朝人多的地方去,买了两块定胜糕,就往一家客人比较稀疏的咖啡小馆坐下。   隔壁的小沙发坐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大概是同学,放假了一道来旅游的,两个人互相拍了几张照片之后,终   于找上许月光,说是请帮忙给照合照。   许月光看着镜头中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心里有种说不来的滋味,转头望向石阶上木屋之间那一条因小船前进而缓缓泛出波澜来的河水,夜里的灯光像是洒在了上边,粼粼的一层金色。她出了神,完全没听到手机响,还是刚才那两个小姑娘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拿了手机一看,是曾廷烨打来的。   她停了片刻,还是接了电话,声音如同那一汪流水一般细柔:“喂?”   曾廷烨听出她的情绪不太高,但总归没有无视他的来电,多少算是进了一步。心情大好起来,问她:“最近过的好么?”   她十分平静的回答说:“好。”   曾廷烨似是轻轻叹了口气,说:“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和我说。”   她仍旧是一个音调:“没有。”   曾廷烨也不敢勉强她,改了话题,告诉她:“董事会可能会让我和蒋靖允对调地方。如果他不能带着你和靖东一起回深圳,你留在上海陪我好么?”   许月光怔了一下,又很快说:“我不会离开靖东的。”   “月光!”曾廷烨提高了语气:“你忘了当初蒋靖允是为什么出走上海的吗?蒋秉坤不会同意你进蒋家的,到时候你即便回了深圳,也不可能留在靖东身边。”   许月光也提高了音调,几乎是带着颤音:“那你不要来上海!”   曾廷烨十分无奈,缓了缓情绪,解释说:“蒋靖允不可能永远留在上海,他要接手民信,就必须回深圳。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和他对调。可如果这个人是我,你就不必再换新的地方,我也能照顾你。”   许月光难得提气发火,冲着电话那头的曾廷烨大喊:“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也不会离开靖东。”   曾廷烨没想到许月光会生气的这么厉害,只怕再说下更会刺激到她,于是半哄着说:“我去了上海也不可能这么快接手,我们还有时间想一个万全的方法。最好是让蒋靖允同意把靖东留在上海,虽然这不太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许月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最后只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靖东,是我欠了他,是我们欠了他。”    ☆、漩涡(3)   蒋靖允是回公寓拿早上落下的钱夹时发现许月光不在的。   他原以为她是睡了,可见客厅的小桌上摆着吩咐春归上午带来的东西都没有拆封,这才觉得奇怪,于是敲了许月光的房门,不见她回应,又叫了她好几声,仍没有动静,这才用备用钥匙开了她的房门。   结果房间里空空如也。   他立马拨许月光的手机,响了许久也没人接,他又连着拨了几次,最后是个陌生女孩的声音,不等他说话,就先告诉他:“蒋先生是么?你好,我是酒吧的侍应生,你要找的这位小姐她正在喝酒,不肯接电话,你还是快点来把她领回去吧,别出了什么事。”   蒋靖允眉毛蹙的极紧,问:“在哪儿?”   “就在佛塔对岸,这里头只有我们一家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很好找。”   蒋靖允虽然平日不大去酒吧,但印象中并没有哪一家酒吧是在佛塔边的,于是问:“在哪个区?”   电话那头的女孩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说:“哎呀,你不在西栅啊?”   蒋靖允没听清:“在哪儿?”   “乌镇。”女孩颇有些失望,“我见你打了这么多电话来,这位小姐也不接,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旅游的情侣,闹了矛盾呢,原来你不在这里啊。那可惨了,这位小姐虽然没有在我们这儿闹腾,但这么喝下去对身体不好。嗳,你知道她是和谁一起来的么?”   蒋靖允一边往电梯方向走,一边叮嘱女孩:“别给她拿酒了,也别让她乱走,我一会儿过来接她。”   女孩觉得奇怪,还想多问两句,蒋靖允已经挂断电话了,于是只能在自言自语的说:“不是不在这儿么?现在都这么晚了,没有船,也进不来啊。”   蒋靖允是在开车往乌镇赶的路上给邵江涛打的电话。   邵江涛大概正在风流快活,一见来电显示是蒋靖允,还不等他开口,就先调侃起他来:“我说吧,被老爷子盯了两天,肯定忍不住想出来鬼混了。算你有福气,赶紧到老地方来,这儿新来了几个姑娘,我让那些狼崽子们给你留一个。”   蒋靖允完全没有和他侃的兴致,直入主题:“我一会儿要去乌镇的西栅。”   邵江涛觉得惊奇,一手推开朝他扑过来的花姑娘,问:“大半夜的,你往哪儿跑干吗?”   蒋靖允不答他,反而说:“到了你家的地盘,先给你打声招呼,别一会儿拦着不让我进去。”   邵江涛骂他:“你这个不饶人的,摆渡的大爷们这会儿肯定都睡了。”又说,“得了,我马上就给那边打电话。”   蒋靖允开车开得   极快,一路上电子眼闪个没完,赶到旅客入住大厅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邵江涛吩咐了这边的负责人赖琇中来接蒋靖允。只不过蒋靖允对邵江涛说的不明不白,邵江涛更没法子向赖琇中说明白,所以赖琇中一见蒋靖允,就十分巧妙的问他:“蒋先生是想住临水的民宿,还是酒店?”   蒋靖允站在床头,看着河对岸昏暗的点点灯光,说:“佛塔对岸是不是有间酒吧?”   佛塔对岸的酒吧是在整个水乡的最尽头。   蒋靖允下了渡船,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走。   赖琇中在后边跟着,只觉得蒋靖允的步子十分的急切,可快到目的地了,他又渐渐慢了下来。   酒吧的音乐十分的轻柔,而里边的人也只是寥寥的几个。   有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见这么晚了还有客来,一下子从高椅上蹦跶下来,正要问蒋靖允喝什么,又瞥见跟在他身后的赖琇中,不由得惊了一下,再回过神来看蒋靖允,他已经朝趴在木窗边桌子上的那位不知名的小姐而去了。   女孩立马明白眼前的男子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位蒋先生,正想插话,被赖琇中拦了下来,朝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蒋靖允是很小心翼翼的走到许月光跟前的。可他还是碰到了桌边的酒瓶,酒瓶咕噜噜倒在地上,声响实在不够小。   趴在桌上的许月光微微动了一下。   蒋靖允见她没有太大的动静,又扫了一眼地上和桌上大大小小的瓶子、杯子,再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的时候,正巧她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他措不及手,又见她满眼满脸都是淌过泪水的痕迹,更是一时语塞。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竟无缘由的破涕为笑起来,右嘴角那个浅浅的酒窝也显现了出来,她的眼神难得透着光亮,声音也轻快的不可思议,她说:“你来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冷了脸,可心里又渐渐生出一丝悲凉来,最终柔了语调,说:“我来了。”   她笑的更开了,整个人像是焕然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活力,从沙发椅上站起,踉踉跄跄向他走来。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扶住了她。她的手很软,也很热,而她身上浓烈的酒气牢牢把他罩住。她的眼神迷离的像是模糊了整个世界,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只怕她会发现端倪来,很努力的想要离她远一些,可他越是往后,她越是靠的近,甚至还笑嘻嘻的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他说了好,然后扶着她往外走。   她并不胖,甚至有些单瘦,可喝了酒之后却变得   十分沉,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使得他的步子也变得十分缓慢。   赖琇中十分有眼色,借着先去酒店打点事宜的幌子很快走到前边去了。   蒋靖允来之前原本是想对许月光发火的,可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他想发火也没处可发,反而是这样的画面让他觉得事情完全不按既定的轨道走。   而作为肇事者的许月光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虽然有他扶着,可走起路来还是晃晃悠悠的,又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一个没留神就滑到了脚。   蒋靖允停了步子,低头见她的坡跟凉鞋崩断了两跟带子,问她:“扭着没?”   她只顾着笑,哪里晓得疼不疼,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凉鞋,最终弯了腰,脱掉她的凉鞋然后拎在手里,让他伏在她背上来。   她十分听话,安安静静趴在他背上。   他头一次背人,没有经验,加上怕她喝了酒乱晃会掉下去,于是把腰弯的很低。   偶有一两个路人经过,都十分自觉的给他让了道。   老房子顶上都挂了灯,零零星星的洒在地上。往前是望不见尽头的路,往后是她软软的身子,还有是不是冒出来的一两句呢喃。   他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情景,又努力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脸贴着的肩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湿润起来。他觉得那大概是她的眼泪,因为这女人永远都有本事在瞬间涌出一大串泪水。而她的呢喃也终于渐渐清晰起来,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像是一道咒语,散落在这狭窄的长街,然后从四面八方涌向他,让人无处遁逃。    ☆、漩涡(4)   许月光是被门铃声惊醒的。她怵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用力太急,脑袋越发沉得厉害。定睛扫了一眼房里的摆设,才认清自己已经回到酒店,虽然她几乎完全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   门铃还在响。   她下了床,瞥见自己的凉鞋崩开了两根带子,于是从床头柜下拿了拖鞋穿上。刚走了一步,又觉得右脚踝似乎是扭到了,走起来不大自然。   按门铃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穿了一身工作服,拎了个牛皮纸袋子,姓名牌上写着赖琇中三个字。一张脸笑得十分的自如:“许小姐你好。我是这边酒店的负责人,赖琇中。”   许月光不晓得他的来意,便问:“有什么事么?”   赖琇中一边把手里的纸袋子递到许月光面前,一边说:“是这样的,我们酒店现在正在搞活动,凡是入住的客人都能得到免费赠的送一套印有我们这儿标志字样的上衣和短裤。”   许月光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想想入住这儿一晚的价格,倒也觉得送一套衣服并不为过。于是接过纸袋子,说了声谢谢。   她重新到会床边坐下,努力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她记得自己喝多了酒,模糊中仿佛是见到了蒋靖东,但那人看着和蒋靖允也有些相似,但无论是谁,都没可能出在这这里才对。她又拿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查阅了来电,最后的一个号码是曾廷烨打来的。   她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转头的时候瞥见白床单和白被子上不知何时被染上的殷红血迹。她立马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去到洗手间,果然裤子上也染了一大片红。   许月光必须承认,这酒店的免费赠品来的非常是时候,而且大小还出奇的合适,只是印着的那两个字稍稍有些扎眼,等回了上海,她一定得先去公寓换身衣服才能回蒋家。   洗过澡,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许月光还是决定去一趟酒吧。   昨夜的女孩刚巧也在,还不等许月光开口问,她就先问:“你昨晚睡好了吗?”又把目光投到她脚上的凉鞋上,说:“掉了两根带子,穿起来不方便吧?下次再来,记得穿平跟的鞋,这里路不太平,尤其是下雨天,很滑的。”   许月光不太确定的问:“昨晚你送我回去的?”   女孩认真点头:“是啊。你身上带了房卡,住的地方很好找的。不过我力气还不够大,让你在半路扭了脚。怎么?你都不记得了?”   许月光摇了摇头,但还是说了好些谢谢的客气话。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错,又说不出是错在了哪里。   春归见她一路上心事重重的,问她怎么了。她不想   说太多话,只告诉春归:“一会儿到了上海,先去银行。”   上海仍旧是雨天。   可能是因为许月光的信用卡是特别的号码段,她前脚把遗失的储蓄卡补办好,后脚掏出信用卡,让柜台的工作人员从储蓄卡里扣钱出来还信用卡,客户经理就毕恭毕敬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已经尽量选了一间规模较小的网点来办理业务,却还是没能低调处理,早知道当初不应该把钱都存在民信,可她那会儿是民信的员工,又有好的政策,不存也说不过去。   客户经理连她的姓都知晓了,十分殷情的问她要办什么业务。   她觉得自己要办的业务其实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在蒋靖允发现她在外地刷过信用卡之前把卡里的空缺补上而已。所以她十分认真的告诉客户经理:“我就是办个简单的事,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不用招呼我。”   可客户经理哪里敢把她的话当真,又是泡茶,又是送糖果的,弄得周围一圈人看着。   她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位尽职尽责的经理大概会把这点小事往上报,然后上边的人再一路把消息送到蒋靖允耳里,于是当即嘱咐说:“这是我私人的事,希望你们不要惊动蒋先生。”   客户经理仿佛是十分明白许月光的心思,一边点头,一边保证着说一定不会走漏了风声。整个像是演谍战剧的架势。   许月光哭笑不得,从银行出来,与春归匆忙回了公寓,刚把一切收拾好,司机就打电话来了,说是林管家吩咐接她们回去。   两个人像是偷偷做了坏事的小孩,生怕被大人发现,早早的就到公寓大堂里等着司机来接。   蒋靖允不在家,林管家知道许月光头一件事就是去看蒋靖东,于是先告诉她:“许小姐,卢医生正在给二少爷做检查。”   许月光听到卢羽来了,想起欠他钱的事,于是先回房间拿了钞票,然后在蒋靖东房间外候着。   卢羽给蒋靖东做的是每个月的例行检查,项目总是那些,时间并不需要太久。   许月光只等了一小会儿,他就出来了。不过他没料到许月光会突然出现,几乎是在见到她的瞬间就把脸上的愁色一抹干净,只怕她会看出端倪来。   许月光心情似乎还不错,叫了一声卢医生,然后把钱递到他面前:“谢谢你。”   卢羽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钱的出处,他并不想接,但又觉得许月光是个分明的女子,于是收下来,更开玩笑着说:“要再过几天还,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许月光难得顺着他的玩笑说:“是因为和蒋家的人接触得   多,所以你也被感染了吗?”   卢羽说:“我倒是希望蒋先生能对我指点一二,只可惜他不常在家,我请教无门啊。”   许月光有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另问他:“靖东的情况还好吗?”   卢羽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生机可言的蒋靖东,心里一时变得复杂起来,但回过头的时候还是放松了表情,告诉她:“挺正常的。”   许月光“嗯”了一声,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告诉他:“外边下了很大的雨,天色也很暗,我已经跟林管家说了,你在家里吃过晚饭再走吧。”   他不是没在蒋家吃过饭,只是大多数都是蒋靖允在家的时候,许月光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留下来。   许月光见他没有回应,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是在笑着说:“就当是我欠你的利息。”   她说的十分轻巧,就好像她给人的感觉那样,总是满腹哀愁却又克制着自己的一切,永远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连笑起来也总是暗藏了说不明的忧伤。   林管家亲自给卢羽端的茶和水果。因为他走得勤,加上蒋靖东的身体情况基本都是他来操持的,所以林管家待他十分的客气。   客厅侧边是全落地的玻璃窗,虽然下了大雨,但因为屋檐很长很宽,所以落地窗是开着的,花园里的茉莉花香随着风雨翩然而至,清香怡人。   卢羽不自觉的问了句:“我见靖东房里的茉莉花开的很好,都是花房里种的吗?”   林管家说是,然后又补了句:“都是许小姐种的。”   卢羽点了点头,说:“她这样的性子,确实适合种花。”   隔了片刻,许月光就从二楼下来了,手里还捧着蒋靖东房间里的那盆茉莉花。   林管家很快走上去接过许月光手里有些沉的花盆。   许月光说:“换成玫瑰吧,火红火红的,放在房间里要喜庆很多。”    ☆、漩涡(5)   蒋靖允是去饭局的路上突然决定回家的。   下午把蒋秉坤和严碧云送上飞机之后,他一直在办公室处理这几天堆积的事情,最后还是于希提醒他,晚上覃焕请吃饭,该动身了。   他昨晚来回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白天又没时间休息,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是莫海伦打电话过来,他才恍然间醒过来,整个人还是闷闷沉沉的。   莫海伦并不是那种黏人的女人,至少在他公然在蒋家上下面前承认她的合法地位之后,这还只是她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   他努力打起精神,回答她的问题:“晚上有个饭局,正在去的路上。”又问她:“你吃饭了吗?”   她似乎是在等他的提问,立马高兴的说:“我在收拾东西,台里突然交了个访问给我,要去一趟新加坡。”   他侧头看向车窗外因为雨水的缘故而变了形的初上华灯,问她:“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得去机场了。”   他原先和秦一月走的近,知道她们做主持人的,总有些说走就得走的任务,所以并不诧异,只问她:“什么时候回?”   “初步方案是四天,不过确切的时间还没定。”   他告诉她:“等时间定了,我去机场接你。”   她满心欢喜的说好,又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问他:“昨晚蒋董没有不高兴吧?”   他回想起昨晚的情景,蒋秉坤对待莫海伦的态度倒比他预料的要柔和很多,虽然说不上有多亲近,至少没有刁难,还有小小的互动。而唯一让莫海伦会产生这种疑问的,大概是蒋秉坤提及要把他和曾廷烨对调的事情,他几乎是当场就否决了,蒋秉坤面子过不去,脸色自然是不好。   结果今天早上,蒋秉坤专门把他叫到房里,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回深圳。   他把上海这边的情况一一给蒋秉坤讲了一遍,最后说:“新开发的项目正在攻坚阶段,我不想半途而废。”   蒋秉坤见他说得十分认真,只能从侧面劝他:“会打、能打江山的人很多,而坐享江山的只能有一个人。你在这边这么多年,取得的成绩都是有目共睹的,新项目并不一定能马上成功,可一旦出了任何细小的岔子,损失却是显而易见的,到时候你前面的功绩都会被抹平,怎么去说服那些大股东?”   他半点都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定的说:“民信想要做大做强,就不可能永远局限在金融业,这个新项目我志在必得,就算没成功,我也认了。”   蒋秉坤知道他的脾气倔,认准了的事轻易不会放弃,只能退一步说:“等这个项目上了轨道之后,你必须回去。”又告诉他:“你不愿意回,让小官和曾廷烨对调。”   他十分警觉,马上就说:“小官不会和全盛丽分开的,你把他困在身   边也没用。”   蒋秉坤哼了一声,说:“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得很,我就是做个密不透风的笼子,也关不住!”   他没再答腔,事后严碧云告诉他:“你爸最近老说房子太大,住的人少,没什么生气。也是,以前一家大小都在一起,吃饭也热闹点。”   他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想起蒋秉坤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需要有亲人陪着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话不好开口跟蒋官说,反而是蒋官自己跑来告诉他:“爸让我回深圳。”   他点了点头,说:“你要是不愿意回,我再跟爸说说。”   蒋官却使劲摇头:“我已经答应了。”   他皱眉:“全小姐怎么办?”   蒋官眉开眼笑的说:“她正好接到一份香港杂志的工作邀约,我回了深圳,和她见面反而更方便了。”   他担心蒋秉坤还会从中生事,便说:“爸那边肯定会给你添阻,你不用太在意,即便他不同意,只要你想想娶全小姐,大哥一定会帮你。”   蒋官边笑边点头,说:“其实爸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他实在没办法把蒋秉坤和刀子嘴豆腐心这个形容挂在一起,但还是对蒋官的乐观精神表示了支持。   蒋靖允一扫了莫海伦的心结,车子正好停在十字路口。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来回走动的行人和左右对流的车辆形成一道匆忙的风景线,仿佛一切都是急切的,又仿佛一切都如同过眼的浮云,风一吹,就散了。   他心里突然有些疲倦,于是跟司机说掉头回家,然后给覃焕打电话。   覃焕并不是单独宴请他一人,所以对他的失约并不加任何不悦,并十分体谅的让他好好休息。   他也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结果因为没有预告任何人,所以他的突然归来还造成了不少诧异,至少诧异到了正在吃饭的卢羽。   林管家很快上前询问他:“大少爷吃过饭了吗?”   他没答林管家的话,而是走到餐厅这边,先和卢羽打了个招呼,连正眼都没给许月光,只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着卢羽说:“卢医生你慢吃。”   卢羽站起身,带蒋靖允上了二楼,才又坐下。   许月光仍旧在小口小口的吃着米饭,好像刚才回来了谁,说了什么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蒋靖允回到房间就上床睡了。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还是他十五六岁的情景,有人告诉他蒋靖东被几个高高大大的社会青年堵着要交保护费,他一路从教室飞奔到校门口的拐角处,随手抄了块砖头就往为首的一个小青年头上砸。他那时已经长得很高,脾性有些暴躁,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身手练得不错,所以即便对方人多,也并不畏惧。   他一边呼喝,一边把蒋靖东拉到自己身后。谁知道   对方竟随身带了小刀,见自己的同伴被他打上了,个个都是一副凶狠的模样。明显是敌强我弱的形势。   他悄悄拉上蒋靖东的手,突地把剩下的半块砖头朝那些人狠狠扔去,然后一边大喊快跑,一边拉着蒋靖东猛往学校传达室跑。   那大概是他有生以来跑的最快的一次,后来参加运动会,破了学校的纪录,他也觉得比不上那次的速度。   后来他俩一直在传达室等着蒋秉坤来接人,再后来,蒋秉坤给两人安排了保镖,再没人敢惹他们。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蒋靖东随着他和他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去路边的小摊喝酒,保镖们虽不敢离得太近,但还是像苍蝇似的盯着他俩。   蒋靖东觉得兴致阑珊,便提议要甩开他们。   他也烦日日被人看着的感觉,便同意了。结果两兄弟满大街小巷的蹿,跑了大半个钟头才把保镖都甩开了,最后筋疲力尽的坐在买肠粉的档口,哈哈笑了好一阵子。   他后来想,也许蒋靖东骨子里就有一种天生的叛逆因素,虽然面子上看着温顺,但真要遇到什么事,比谁都想挣脱束缚。   蒋靖允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他觉得有些饿了,先打电话让林管家准备晚餐,然后去冲凉。   出门下楼的时候,他回身看了一眼蒋靖东的房间,停了片刻,终于改了方向,先去到蒋靖东的房间。   房间里落地灯的的亮度调到了最低,只余下一些些光线让进屋的人不至于被绊倒。   蒋靖允走到床边,定睛看了蒋靖东一会儿,又不由自主的朝窗台望了一眼。   林管家料到蒋靖允没吃晚饭,过不了多久会让准备,所以一早就让厨房熬了鱼骨粥,配上几道景致的小菜。   蒋靖允不动声色的喝了一碗粥,添碗的空隙才随意问起:“花都搬回来了吗?”   林管家点头:“下午就搬回来了。”又补充说,“二少爷房里的玫瑰是许小姐换的,她说玫瑰颜色好,看着喜庆。”   蒋靖东没搭腔,只吩咐说:“明晚在家给三少爷践行。你问问他的意思,照办就行了。”    ☆、漩涡(6)   按照三少爷的意思办,最后变成了全小姐说了算。   还是上午十来点钟的光景,全盛丽就到蒋家拉着许月光外出采购好东西。   许月光听全盛丽哇啦哇啦了一通,才知道蒋官要回深圳的事。她想起曾廷烨之前说过要和蒋靖允对调,可能蒋靖允从中斡旋,使得蒋秉坤改了人选。她原以为全盛丽会舍不得蒋官,没想到全盛丽高兴的说:“之前接到一家香港杂志的工作邀约,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现在可好了,又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又不用和蒋官分开。”   许月光见她眉宇间全是浓浓的快意,仿佛天地间一切烦忧的事情都与她无任何关联,心里不禁有些动容。   全盛丽没察觉到她的心绪,还在一直说着:“厨子的菜式做来做去就那么些,再好吃我也吃腻了,今晚我们搞点创新,自助式的烧烤,你觉得怎么样?”   许月光很长时间没碰过烧烤类的食物,更别说自己动手弄,加上全盛丽说的眉飞色舞的,确实很吸引人,便问她:“你会腌那些肉类么?”   全盛丽拍着胸脯说:“我可是走南闯北的人,吃过的东西何止千种,腌肉是小case。”   全盛丽这话说的倒不假。从市场挑了新鲜的食材回去,她先把酱料挑好,然后淋在洗干净的各种肉类上,最后放到冰箱里。别说许月光,就连厨子也只用睁着两只眼睛看,压根不用帮忙。   许月光虽然对全盛丽的厨艺是完全放心了,但还是觉得吃惯了大宴席的蒋靖允会不喜欢,便让林管家再准备些菜。   全盛丽却拦下来,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烧烤呢?以前蒋官也说他不爱甜食,可上次你生日,我见他就吃了很多蛋糕。其实你们啊,并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凭着自己的想象把他归了类,这样对他很不公平耶。”   许月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觉得蒋靖允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也没有什么特别厌恶的,所以这个家的一切都按着常理出牌,虽没有创新,但也不会出错。   全盛丽想起蒋婉司来,又改口说:“我差点忘了还有个孕妇在,还是准备些菜好了。”   蒋官在公司交接业务,所以整个下午都只有许月光和全盛丽在家。   全盛丽不愿意一个人在蒋官屋子里午休,要和许月光一起睡。可她一张小嘴唧唧喳喳个没完,许月光基本没能成功合上眼。她也不肯早早的起来,就爱躺在床上小闹。   直到林管家上楼来敲门,说四小姐和四姑爷来了,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了许月光白白滑滑的胳膊,说:“月光姐,如果我们能整天在一起就好了。”   许月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要是天天和我在一起,肯定会嫌我闷的。”   全盛丽摇头笑:“我俩   一动一静,根本就是绝配嘛。”又重新拉着她的手腕,“不过我听小官说了,大哥迟早是要回深圳的,到时候我们又可以经常在一起了。”   许月光胡乱点了点头,说:“我们快下去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蒋婉司的肚子已经隆起很高很高了,全盛丽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摸了一阵,对着肚子笑嘻嘻说:“小娃儿,我们今晚要吃好吃的,你可别嘴馋,迫不及待的从你妈妈肚子里蹦出来啦。”   蒋婉司问:“听说三小嫂子今天亲自操刀了?”   许月光点头说:“我们一个都没帮忙,全是她弄得,有板有眼的很。”   蒋婉司仿佛十分宽慰:“看来以后不用担心我三哥的温饱了。”   全盛丽一脸的愤恨:“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细胞,煮个面差点把厨房烧了,反正在这点上我是不指望他了。”   蒋婉司笑着说:“他从小到大被人照顾惯了。不像大哥,独自在国外生活了几年,虽然家里顾了好些人干活儿,可实际上他离了谁都照样能过得好。”   全盛丽答应着是,又让林管家几人把两个烧烤架子搬到屋外的大草坪上,一脸幸福的指着西边落了大半的太阳:“连老天爷都特别给面子,今晚肯定有很多星星,真是美死了。”   烧烤架和餐桌刚摆好在草坪上,蒋靖允和蒋官就回来了。   蒋官一手拎了一个大袋子,高高兴兴说:“我买了凉茶。”   林管家和春归帮忙接过他手里的塑胶袋,全盛丽故意朝他瞪眼:“我们早买啦。”又见他满头大汗的,便催他:“你这汗流的,像是淋了雨,先去冲个凉,一会儿下来就能吃了。”   蒋官猛点头,跟着蒋靖允一道上楼。   蒋婉司故意望向全盛丽:“你看你,还是舍不得三哥,让我们在这儿烤,他只用下来吃就成了。”   全盛丽嘤咛一声:“哎呀,你不是有裴俊嘛。再说了,这烧烤类的东西,你也不能多吃。”   蒋婉司点头,帮着把面包片放到烤架上,笑着说:“那劳烦全大厨给三哥烤东西的时候顺道给月光也烤一份。”   许月光配合着摆手,说:“爱心烧烤,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吃了去。”   等蒋靖允和蒋官冲了凉,换了身衣服下来,蒋婉司十分果断的制止了蒋靖允去接全盛丽递来的烤鸡翅,特别认真的说:“大哥,这是盛丽的爱心烤翅,你不能吃。”   蒋靖允很快明白情况,转手拿了几串鸡脆骨往烤箱架上一摆。心情仿佛大好,难得开玩笑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全盛丽又好气又好笑,蒋官十分识时务的把全盛丽手里的烤鸡翅全纳入怀中,笑呵呵说:“我正好饿了。”   全盛丽含笑瞥了他一眼,又跑去看许月光手里摆弄的茄子、玉米和番薯片,见   她烤的色香味俱全的,便扬着脑袋对蒋婉司说:“月光姐的手艺好得很,压根不用我操心。只怕一会儿这些出炉了,大家都抢着要吃呢。”   蒋官还以为全盛丽是担心她烤的东西没人吃,连忙说:“我就爱吃你烤的肉,大哥才喜欢吃素。”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惊着了许月光。她原本拿了调料盒的左手一个不注意就碰到了烧烤架的边角,那温度实在太高,她几乎是本能的站起身子,却又撞到了烧烤架的支干上,里边的碳一下子掉了出来,溅了不少在她右手臂上。   蒋靖允正好坐在她对面,是唯一目睹整个过程的人。他很快冲过去,把烧烤架踢到一旁,拉过许月光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右手臂。   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蒋婉司大着肚子没敢动,全盛丽和蒋官也很快围了上来。   全盛丽见许月光手臂局部皮肤苍白,还冒出了一些小水疱,大呼:“哎呀,得赶紧去医院。”   许月光的手被蒋靖允紧紧抓着,让她觉得更加灼热,她很浅显的挣脱了一下,又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蒋靖允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她的手,告诉林管家:“让司机把车开来。”   结果全盛丽精心策划的烧烤大餐还只刚刚拉开了序幕,就被迫收场了。没吃到好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许月光受伤了,还伤在白白嫩嫩的手臂上,想想都觉得心疼。所以全盛丽非要陪着许月光一道去医院,蒋官成为第三陪同人,而蒋靖允充当起了司机的角色。   许月光全程没说过一个疼字,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怕大家担心。   到了医院,烫伤科的医生对这类的事故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把许月光带到治疗室,三两下把肿起的水疱处理了,然后消毒,最后缠了一圈纱布,并语重心长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可全盛丽还是愧疚的不得了,来来回回的跟许月光说抱歉。   许月光一直安慰她:“你的策划案做的很好,是我这个执行者没当好,扫了大家的兴致。”   蒋官也说:“下次还是我来烤,你们只用坐着吃。反正我皮厚,烫不伤的。”   许月光扑哧一笑。   蒋靖允却是没有什么笑意,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漩涡(7)   蒋靖允开车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正好有救护车拉着大警铃迎面冲过来。他很迅速的把车停靠在一旁,让出道来,顿了片刻,才重新发动引擎。   他想起蒋靖东出事那个晚上,他是和几个朋友在打牌,手气出奇的差,所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十分不耐烦看了一眼蒋秉坤秘书的号码。他晓得蒋秉坤的脾气,每每有做的不好的地方,都先差秘书来通知,像是预先给他一个准备的时间。他猜着这回大概是因为和澳洲那边的项目没谈拢,谁知道劈头盖脸的得了那一句:“二少爷出事了,老爷和太太都在医院。”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往的医院的路上,拨了好些次蒋靖东的电话都处于无人回应的状态之后,才终于渐渐相信了秘书的话。可他明明记得,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蒋靖东特意把晚上用来向许月光求婚的戒指拿给他看,那戒指虽不是一眼夺目,但胜在小巧精致。他还夸蒋靖东有眼光,蒋靖东那时是满面春风的回答说:“能把许月光从红尘千千万万的女子中挑选出来,就足以证明我的眼光是世上少有的好。”饶是他这样冷漠的人,也能明显感受到蒋靖东当时的快乐,立马就说要给蒋靖东和许月光一个盛大的婚礼,无论蒋秉坤同意与否。   蒋秉坤和严碧云是最早接到警察局消息的,蒋官和蒋婉司也比他到得早。大家都在急症室门口焦虑的等待着。   他一贯觉得蒋靖东的运气总比旁人要好很多,即便是出了意外,也总有老天爷保佑着,能够逢凶化吉。谁知道抢救到大半夜,医生回答的却是那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蒋靖东就此离开人世了,二话不说就朝主治医生抡起了拳头,下手那么重,当场就溅了一地的血。   蒋秉坤的保镖受了蒋秉坤的示意,连忙上去拉住他。   其他几名医生一下子就乱了,扶的扶主治医生,喊的喊保安,只有一个稍微大胆点的实习医生走到蒋靖允面前,说:“他喝了很多酒,又在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虽然成了植物人,但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好好的一个人,转眼之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捡回了命是万幸,可失去了任何感知,折磨的不仅仅是蒋靖东,更像是一个紧箍咒圈在每个人脑袋上,一日比一日紧,一日比一日难熬。   许月光那时除了哭,什么话也不会说,声音嘶哑了,还在抽泣,眼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可她是最后和蒋靖东有接触的人,要弄清楚事情的经过,还非要问她话不可。   结果等第二天她哭够了,警察问了她一些问题,再把出事地点串了起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蒋靖东因为求婚成功,很高兴,喝了好多酒,   一不留神就把车开到海里了。   蒋靖允是唯一一个对这个结案呈词没有产生怀疑的人,因为他看到许月光手指上戴的戒指,正是蒋靖东准备送给她的那枚。蒋秉坤下令让保镖强行把她拖出医院,她挣扎的太厉害,身上好多处都破皮流血了,而那枚戒指上也沾了不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可蒋秉坤不会有一点点的动容,蒋靖东的意外,让蒋秉坤有了百分之百的理由驱逐许月光。   他都不晓得许月光怎么回找到他,但似乎除了找他之外,她也确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他可能是可怜她,也有可能是觉得蒋靖东会愿意她在身边陪伴着,所以破天荒的就这件事情第一次和蒋秉坤意见相左,费劲办法让她光明正大的住在蒋家宅子,成为了许小姐。   偶尔早起,透过房间的玻璃窗见到她在花房里或是忙碌,或是发呆,他也会问自己,这样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看着像是成全了她的一片真情,可同时也锁住了她所有的青春与对生活的希冀,红颜未老心已死,再没有比这更容易惹人哀叹的了。   有时他会试想,如果当初蒋靖东就那样去了,她现在的生活应该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可能会伤心个三五月,至多两三年,然后遇到另外一个人,像蒋靖东一样爱她、宠她、呵护她,抚平她心中所有的伤痛,给她无忧无语的生活。然后她会欣然接受那个人,过着平凡而快乐的生活,也许某个午夜梦回会记起蒋靖东,但除了一声叹息,也再没有别的。毕竟她还那样年轻,只不过是在初初入世的阶段摔了跤,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总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个长情的人,遇上了这样悲惨的事,至此关闭自己的心房,过着一种行尸走肉的生活,然后在某个平常的早上,被房东发现,死在了浴缸里,无关他人,纯属于对人世的绝望与厌倦。而这种假设,可能性还不小,因为她没有家人,又失去了爱人,求生的意志自然是非常薄弱的。   每当他想起这样,他又会觉得可能蒋靖东之所以努力留着一口气不肯离去,就是怕她会轻生。   明明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眷侣,却抵不过命运的一个玩笑。   而命这种虚幻的概念,并不是嘴上说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口号就能改变的,因为可能你觉得走了一条自认为与命运安排的相反的路,其实这条路压根就是老天爷一早给你安排好了的。条条道路通罗马,条条道路也通天命。   许月光觉得蒋靖允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她虽然不太懂路,但也看得出他该左转的十字路口没转向,一直走到底了,才想起掉头,又回到原地,右转到正确的方向。   她平日就和他交流的少,这个时候就更   没有开腔的念头,反正正是城市夜景最辉煌的时分,让那些霓光和心绪一起飘荡到半空中,倒是十分的爽心。   只是她没想到蒋靖允并没有直接回蒋家,而是到了一家老式餐馆,也没前因的,只告诉她下车。她想起还只刚刚开了序幕的烧烤,这才觉得他大概是饿了,作为罪魁祸首,她安安静静静静跟在他后面。   说是老式餐馆,但屋里边的陈列却一点不破旧,处处都透着旧时光的奢华。   许月光晓得蒋靖允对食物十分挑剔,在家吃顿寻常饭,也总要有六菜一汤,她总觉得浪费,因为他的胃口通常都很一般,每道菜都只是随意的吃上几口,好像只是应付饥饿,却又偏偏不肯失了排场。   不过他今晚大概是真的饿了,经理来写菜的时候,他划了不少道,虽然大多都是精致小包点,但层层叠叠的,一张桌子也是摆不下来的。   许月光伤了右手,所以只能用左手,其实她不太饿,但见蒋靖允兴致好,也不愿给他添阴霾,多少吃了些。   餐厅里的男男女女并不太密集,但凡是相对而坐的,基本都是说说笑笑,只有他们这桌是安静的进食,显得十分的怪异。   结果还遇上蒋靖允的熟人。   五十来岁的大肚男领着两个漂亮小姑娘往蒋靖允跟前一站就开起玩笑来:“我当蒋总最近忙什么,老见不着人,原来是有佳人相伴啊。”说罢,还不忘色迷迷的盯着许月光上下看。   看的许月光毛骨悚然的,赶紧低着头。   蒋靖允应该是对此人无感,连正眼也没给,仿佛是漫不经心的说:“听说黄总前两天才从医院出来,不安心在家养着,这就出来采花了?可得注意些自己的身体。毕竟上了年纪,一不小心没经住,损失就大了。”    ☆、漩涡(8)   于希把第四季度贷款申请表拿给蒋靖允的时候,负责接待事物的肖明锐正在向他汇报晚上给曾廷烨接风的事宜。   于希跟在蒋靖允身边多年,也许旁人不晓得,她却是知道蒋靖允和曾廷烨绝对是面和心不合的杰出代表。那时在总部,两人同在一个部门,年纪相仿,又都是高材生,无论是能力、业绩、还是人缘,甚至连谁更受女性青睐都成了他们明里暗里的相较点。其实比起蒋靖允,她更佩服曾廷烨,一个没有任何的背景人,却敢和蒋秉坤的儿子较劲,即便是偶尔落了下风,也仍旧风度翩翩。这些年,蒋靖允出走上海,开创了一片新天地,而他留守,稳住民信的江山。   懂行情的人把两人称作是蒋秉坤的左膀右臂,可鲜少有人知道这左右手并不和谐。因为在各种需要两人同台的场合,能听到的一定都是相互的溢美之词,绝不可能出现不同的音调。所以她并不奇怪蒋靖允会亲自过问曾廷烨的事,反而是惊讶蒋靖允拿着笔十分随意的划掉黄氏集团贷款项目的举动。   她知道蒋靖允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决定,但黄氏集团与民信合作已久,虽偶有不按期归还的情况发生,但因为金额并不大,又是民信高层的关系,所以往常蒋靖允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明白今天怎么突然有此一举。   蒋靖允见她盯着划线处怔了片刻,干脆说:“以后这种不按时对接的公司连表也不必给了,我们不是善堂,没义务借钱给他们去吃喝玩乐。”隔了一会儿,又吩咐说:“订束花,晚上用。”   她一时有些脑子发胀,还以为是蒋靖允要给曾廷烨送花,实实在在“啊?”了一声。   蒋靖允见她一脸诧异,猜着是被误会了,补充说:“就上次那种洋牡丹。莫小姐喜欢。”   她有些尴尬,自怨起怎么把莫海伦这个人物给忘了。但再想想,也怪不得她会忽略这位被蒋靖允亲证了的正牌女友,因为比起之前的秦一月,或是蒋靖允任意一位女性朋友,莫海伦的出场次数实在少的可怜。要不是满大楼上上下下都在疯传蒋靖允带着莫海伦去见了蒋秉坤,估计她到现在对莫海伦的了解也仅限于知名女主播、蒋靖允送过两次花,吃过一次饭这么简单。   而她作为整幢大楼与蒋靖允最亲近的人,几乎在任何茶水时间都会被一众人围着。全民八卦,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架势。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人民群众都是空手而归的,除非蒋靖允有示意,她才会很无意、很无意的走漏一些风声。   至于蒋靖允的女性朋友,她从来都是绝口不提的,最多会在心里给她们贴上小标签。好比之前的主播秦一月,看着挺高贵,其实很爱财,最会装腔作势,结果也是被蒋靖允的一张支票   给打发了。又好比再之前弹钢琴挺出名的沈庄雯,百分百的淑女样儿,谁知道一上车就跟饿狼扑食似的,压根不顾车上还有别人,只差就地把蒋靖允给办了。后来两人说再见,她就在心里笃定,肯定是因为蒋靖允受不了这么热情似火的女人。而蒋靖允究竟受得了什么样的女人?在她看了那么多前仆后继倒下的类型之后,终于发现还有一种女人是蒋靖允没有遇到过的。确定的说,也不是没遇到过,应该说是朝夕相处,却永远不能有交集的许月光。   她和许月光接触的机会很少,以前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最初的印象也只停留在蒋秉坤二儿子的女朋友上。后来只有去蒋家宅子送一些重要事物的时候才有可能见到她。而她既不爱说爱笑,也不爱使唤人,虽然是礼貌的和你打招呼,但总感觉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生气,也见不到眼里的光亮。   所以她还是排除了这种类型。蒋靖东又不是受虐狂,大千世界那么多美女不爱,干吗偏偏去爱一个对生活都失去了追求的女人?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蒋靖东的女朋友。即便是长得好看些,也不至于能把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头脑清醒的蒋靖允迷得神魂颠倒。   曾廷烨的接风宴定在慧公馆。   蒋靖允和曾廷烨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在饭店门口就遇上了。   蒋靖允作为东道主,待曾廷烨倒是十分的客气,一路嘘寒问暖到包间。曾廷烨虽是刚下飞机,却不显一丝疲倦,与蒋靖允对答入流。没出差的高管也都来了,大家难得齐聚一堂,氛围营造的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蒋靖允才从旁示意起一众高管,要让曾廷烨吃好、喝好。   能混到这个位子上的人个个都是鬼灵精,片刻便明白了蒋靖允的意思。一番审时夺度,自然是认为曾廷烨虽是蒋秉坤钦点而来的,但毕竟还有蒋靖允这个正牌在,即便他是孙悟空转世,总归是要臣服在如来佛手下的,所以纷纷把酒杯举向曾廷烨。   曾廷烨早料到会是这番景象,一点不诧异,几乎是来者不拒,还总绕一圈弯把蒋靖允也连带上,蒋靖允大多情况都把自己撇的极干净,偶尔才会喝上一两杯一说,半道还说自己得去机场接人,不能奉陪到底。   有人喝高了,胆子也大些,问蒋靖允有什么重要的人,还非得亲自去接不可。   蒋靖允看着兴致很好,大方承认说:“接女朋友。”   大家都开始起哄,曾廷烨更是问:“不知什么时候有幸能见见蒋总的佳人?”   蒋靖允认真看了他一眼,说:“以后多得是机会。”   从饭店出来,司机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打开车门,蒋靖允一眼就见到一大束洋牡丹在后座安安静静躺着。他觉得女人大凡都是喜欢男人给她们送花的,   而每个女人喜欢的花都逃不过那些艳丽的颜色,就像她们的人,恨不得把整个粉饼都扑在脸上,恨不得把所有的珠宝首饰都挂在身上,目的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花枝招展,实际上庸俗的成分居多。当然,这类女人得把许月光除外,莫海伦应该也除外。因为莫海伦似乎很喜欢白色的洋牡丹,而许月光独爱茉莉。   他想起蒋靖东房里新插的玫瑰,大概是因为看惯了的缘故,总觉得娇艳欲滴的红色比不了那一抹清淡的白。他不晓得许月光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的举动,按理说蒋秉坤斥责那花的事,她是完全不知情的。不过他一向不晓得她在想什么,猜不到原因也是正常。    ☆、漩涡(9)   飞机是九点四十八分落的地,比预计时间晚了近二十分钟。   莫海伦早就坐不住了,开机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蒋靖允打电话,可无法接通。她心里着急的很,连行李也不自己拿了,让同行的人帮忙带回台里,第一个冲出机舱,结果就见到蒋靖允捧着束洋牡丹站在一众迎宾地勤后边。   近日来的相处,她虽和蒋靖允接触的并不太多,但多少有些了解,蒋靖允来接她的举动已经让她很惊讶,更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一时有些错愕。   空乘见她杵在原地不动,好心提醒她:“莫小姐,可以下飞机了。”   她缓过神来,慢慢走向他,忍不住的雀跃:“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把花递到她面前,不答反问:“累吗?”   她一个劲儿的摇头,十分自然的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一路往出口走,她说:“一上飞机就睡了,醒过来吃晚饭,再看几本杂志,一会儿就到了。”   他仿佛是漫不经心的说:“听你这么说是挺快的。”   她又不甘心了,半扬着头看他,笑着说:“其实挺难熬的。”   他认真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头:“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她并不似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一般大呼大叫,反而是坦白承认说:“新加坡虽然不大,但我们的行程安排的非常满,之前准备的资料到了那边才发现不合适,又连夜赶稿,黑眼圈不出来才怪呢。”   他问她:“那现在是想回去休息还是去吃点东西?”   莫海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一来她确实饿了,二来和蒋靖允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她得好好把握。   蒋靖允其实也饿了,刚才的情势明摆了是要把曾廷烨灌醉的,他虽只用动动嘴皮子,但也没法安心吃。   所以两人去喝夜茶。   莫海伦专门选了个之前和江缇来过的地方,心里以为终于有了次在蒋靖允面前对美食做出点评的机会。   谁晓得刚一落座,经理就迎上来了,给两人问过好之后,直接就问蒋靖允是不是按往日的菜牌。   莫海伦傻了眼,蒋靖允示意经理:“今晚莫小姐做主。”   莫海伦说:“我不挑,就按以前的来吧。”   蒋靖允见她刚才的高兴劲儿散了一半,笑着问:“怎么一下子就变天了?”   她瘪嘴说:“感觉你像如来佛。”   他皱眉。   她难得见到他这副表情,又重新笑起来,说:“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何况我还不会七十二变。”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会是孙悟空,至少是个仙女。”   她故意摇头:“仙女多惨啊,没有七情六欲,还得活万儿八千年的,也不能云游四海,整日就是养养花,种种蟠桃什么的,太不适合我了。”   也不知怎么就触   动了他,仿佛是一瞬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致,然后匆匆抛去,撩开别的事情来说:“明天能休息么?”   讲起这个,莫海伦就觉得怄气,人还在樟宜机场,陈白玖就打电话给她,说是秦一月请假了,她从明天开始要帮忙代班。虽说主持人之间代班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烦人的是代谁的班不好,竟然让她去代秦一月。她是当场就说了不,可陈白玖明明白白告诉她,范晓霜出国学习,俞冰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忙不过了,如果她不想瞬时间台里冒出第五大花旦的话,这活儿就必须接。   目前她和秦一月的关系基本已经成水火不相容的状态,但她更烦台里那些一天到晚想着篡位但又是半桶水能力的小主持人们,所以权衡再三,还是把这事儿给答应了下来。   陈白玖见她想通了,于是松口说:“你这人长了一副聪明样儿,可实际上是一根筋。代班代班,代着代着不就名正言顺了嘛。亏我把这么好的事往你这儿塞,你还扭扭捏捏不要,真是浪费口水。”   莫海伦之前就对这档节目格外留心,若不是秦一月半路杀出来,本就该是她和江缇的囊中物,现在兜兜转转,又有机会回到手里,她自然是高兴,许诺说:“为了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寻一个绝世美女,洗干净了送到你床上。”   陈白玖大叹:“看不出来啊,莫海伦,原来你内心欲望已经膨胀到这种地步了?好几年没沾过男人了吧?最近不是谈恋爱了吗?抓紧时间把人家扑倒啊!”   她很想就地把陈白玖给宰了,但想想,这话倒也没什么出格的。她又不是十六七岁的黄花大姑娘,见了生人还会娇羞好一阵子。再过两个月她就三十了,按莫妈妈的话来说,命好的儿女都成群了,可见在莫妈妈眼里,她是属于命不好的。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把蒋靖允扑倒的问题,可正式他们在一起才一个星期不到,虽然现代社会的风气已经很开放了,想必蒋靖允以前的那些女性朋友也绝对不是吟诗作对、赏月听曲儿的主,但真让她往奔放型发展,还是不太可能的。   最好的结局,就是蒋靖允主动,她呢,半推半就,然后就好事成双了。   可这只是她的美好臆想,蒋靖允的表现完全就是个正人君子,吃过东西,把她送回家,连车都没下,更别说会有什么滚床单的镜头了。   她十分的不甘心,一只脚都猜到地上了,又缩回车里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蒋靖允。   蒋靖允仿佛这才记起什么来,慢慢靠近她。   她从未见过他抽烟,所以只闻到他身上残留的一丝酒气,并不熏人,反而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迷醉。她的心跳在他几乎触到她的唇上时达到了顶点,她能清楚看到他下巴和嘴唇的完美弧度,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欲望,明明很强烈,却又像是突然收了回去,一偏头,那一记吻活生生的印在了她的脸颊上。   曾廷烨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   饭局结束的并不晚。蒋靖允走了没多久,那些高管都十分有默契的停止了对他的灌酒行动,毕竟没人盯着,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喝垮。他也很识趣,半眯着眼依靠在座椅上,完全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还是司机把他扶上车,例行公事一般的问他是不是回酒店。   结果他像是突然就醒过来了,连躺坐在真皮沙发上的身子也摆正了,却是说:“在城里转转。”   司机自然是听吩咐的,开始在大街小巷穿梭。   其实每座大城市的夜景看着都差不多,五彩的霓虹像是火龙一般贯于摩登大厦之间,而退去了最初的喧闹,到了这个时候,余下的就只有寂寥与落寞,然后完全沉寂下去,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来。仿佛永无止尽,也不会有任何的偏差。   对调的事情是带他入行的老何先透露出来的。老何是民信的老人了,问他意思之前就告诉他,从总部走出去容易,回来就难了,他要是不愿意,自然会有别的人替他去。   老何不晓得,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五年,在这五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座城市,可他不敢提出要来这里,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许月光的准备。   人在拥有平凡幸福的时候总想追求波澜壮阔的生活,可等费尽心思得到了,才幡然醒悟,最美好的时光早已在指缝中溜走。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篇是要创造留言最少的记录了吗 ☆、漩涡(10)   许月光是上午九点钟出的门,约了医生复诊,林管家指示春归和司机一道跟着去。   她手臂上还缠着纱布,不厚也不薄的一层,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日子,好在还只是上午,更好在前后也不怎么能晒到太阳。   春归还在对她因为烧烤而烫伤的源头念念不忘,坐在车上念叨:“全小姐新奇的想法多,难怪老爷会反对她和三少爷来往,万一哪天三少爷受伤了,老爷肯定饶不了她的。”   许月光眼珠暗暗流动了两下,仿佛是对春归的话没有什么兴致,随即望向窗外。   车窗因为贴了层膜的缘故,让外边的景致看上去都蒙上了一层茶黄色,虽然遮去了夏日强烈的阳光,却也暗淡了许多。   街角有一对男女穿着绿色的情侣装,因为衣服上的图案特别,少不得引人多看两眼。   从前许月光觉得穿情侣装是很傻的事情。蒋靖东买了好多好看的图案来给她挑,她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像蒋靖东刚开始追她的时候,她也是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他的。   倒不是她欲擒故纵,更不是自命清高看不上那些富家公子,只不过她喜欢的不是蒋靖东这一型。王姗顺势就问她:“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曾廷烨那种?”   她几乎是一口水喷在了新买的那盆仙人球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扯着眉毛说:“我怎么会喜欢他!”   王姗一边笑,一边拿了纸巾给她:“我说的明明是曾廷烨那种的,你偏要听成曾廷烨,根本就是心里有鬼嘛!”   她睁大了眼睛瞪了王姗片刻,又笑着说:“他样样都是拔尖的,喜欢的人自然很多。”   王姗见她又转了口风,凑到她跟前问:“你的意思是喜欢他咯?”   她扑哧一笑,故作认真的点头,瞬间又摆出一副苦瓜脸:“可惜他不会喜欢我。”   王姗问:“你怎么知道?”   她深处五根葱白的手指随意点了几下,说说:“我掐指算出来的。”   王姗明显不信,但还是开玩笑说:“那你可以转移目标,蒋靖允和曾廷烨相似点很多,你找他做替身。”   她狠狠怔了一下,不过王姗刚巧在喝茶,没有看到,等王姗重新把目光投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说:“那对蒋靖东来说该是个多大的打击啊!我不能干这种没良心的事。”   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成了蒋靖东的女朋友,连她自己对这事都是云里雾里的,仿佛没有个准确的界定,大概是从蒋靖东在台风夜冒雨赶来给她从宵夜的时候开始的。   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尤其是女人。有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   人天天上杆子的对你好,你再扭扭捏捏那就是过度矫情了。   所以王姗就问她:“那你到底是喜欢蒋靖东,还是因为被他感动了,所以才在一起的?”   她那时正处于热恋期,给出的回答是:“不可能所有的爱情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后期培养也是可行的。”   到蒋靖东出事,她决定抛下一切到上海,王姗劝她:“你又不是爱的死去活来,何苦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她眼睛哭得像两只大核桃,说话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可语气却很坚定,她说:“以前没觉得有多爱,可现在他突然这样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后悔。好可惜我一开始遇到的不是他,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不过也没关系,我以后都会陪着他,永远陪着他。”   明明白白就是一个承诺,哪怕承诺的对方再也听不到,她也会永永远远的坚守。   春归这两日闹肚子,刚踏进医院大厅,就想往厕所跑。   许月光只是伤了手,也不需要人搀扶,便让春归完事了再来找她。只是没想到刚一转角往烫伤科走,就看见了曾廷烨。   其实许月光心里清楚,她这一生总还是要见曾廷烨的,尤其是得知了他调来上海之后,她就猜到他肯定会来找她,所以她并不惊讶,连看他的目光也没有半分涟漪,比见到一个陌生人还要冷淡。   曾廷烨很快看到她手上缠的纱布,快步走过来,却不是先询问她的伤势,反而是解释说:“我昨晚喝多了,来拿些药。”又很快拉住她的胳膊,问:“手怎么了?”   她很生硬的把胳膊从他手里挣开,说:“没事。”   他虽然料到了她的反应,但还是免不了失落,隔了片刻,重新打起精神,笑着说:“我还在想怎么样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许月光终于看了他一眼,说:“这样的偶遇难道不是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他眉角微微一动,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他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曾廷烨,把春归安排在我身边,你应该费了很多心思吧?不得不说你真的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可你是觉得我傻么?每次你打电话来都那么巧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或者你就是认定了我很傻?”   被她说破了,他反而镇定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她反问:“那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   他答不上来。这些年春归隔一日就会向他汇报许月光的情况,可几乎每日的内容都一样,他偶尔听得烦了,也会让春归隔几日再打电话给他。可他又总忍不住,想要知道她生活的点滴。他说   不清这样清心寡欲的许月光到底是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因为他纵使再聪明,目光再长远,也无法预计得到当年她如果没有跟在蒋靖东身边,现在还会不会在人世。如果是那样的结局,倒不如现在这样,至少还活着,至少还留了一个念想给他。   许月光见他不说话,也停了片刻,才说:“你放心,我不会让春归走,你爱怎么监视我就怎么监视我,我无所谓了。但有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曾廷烨缓缓抬眼看她。他总觉得她很柔弱,哪怕蒋靖东出事时表现出来的坚强也不过是一时被情绪支起来的,可他现在才明白,其实她骨子里有种韧劲,是谁也比不了的。   她说:“我要留在靖东身边,所以蒋靖允不可以知道我们的关系。”    ☆、夜妆(1)   Chapter 3 夜妆   你一念之差   我情动一场   多少空想   难挡一次情伤   入夏后的雨总是来的特别的焦急,前一刻还是艳阳天,下一秒就已经是乌云压顶、雷声轰响,雨水像是一颗颗小子弹敲打在玻璃窗上,仿佛要砸出个洞来。   蒋靖允散会后走出会议室,于希就马上凑上前向他报告:“卢医生在会客室。”   他脑子里有些乱,一时没听清,问了句:“谁?”   “卢羽医生。”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脚步也停下来了,看了于希一眼:“来多久了?”   “五十分钟。”   他明显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更紧了,转身朝会客室去。   卢羽是性子十分沉静的人,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见到蒋靖允推门而来,很快站起身,问了声:“蒋先生。”   蒋靖允待卢羽一贯客气,一面让他坐,一面说:“刚刚在开会,让你久等了。”   卢羽重新坐在沙发上,说:“是我没先约时间,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蒋靖允心里有些悬,顿了顿,才问:“卢医生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雨一直下到夜幕降临也没有停。   于希看了表,已经过了七点,终于忍不住敲蒋靖允的门,想问他吃不吃晚饭。   谁知道蒋靖允的办公室竟没有开灯,外边的天也十分的暗,霓虹光将整个屋子照的空空旷旷的,有些渗人。于希定睛寻了一遍,发现蒋靖允坐在酒柜的高椅上看着窗外发怔。   她十分识趣的预备把门重新关上,不敢打扰蒋靖允,却听到他说:“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因为下大雨的缘故,城市的交通几乎陷入了一片混沌。   蒋靖允安静的坐在车里,心里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反倒像是期望这样的混沌能永远的持久下去,而他,能永远嵌在这样无法动弹的空间里,然后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静止在这一刻,时间不再流逝,悲伤也不会重复上演。   期间莫海伦打了电话过来,他看着闪亮的屏幕,发了一会儿怔,准备接了,又在最后一刻停了动作,然后把手机放到一旁,仿佛是不想理会。   快九点才回到家。   林管家亲自开的门,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猜着他心情不好,便没有多说话,反是他在前边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回身问:“她在哪儿?”   林管家说:“许小姐在二楼客厅看电视。”   他觉得奇怪,因为到了这个点,她应该是在蒋靖东房里说着每晚最后的耳边话,所以他才这么一问,是想让林管家把她叫出来,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在看电视。他又问林管家:“她今天都干什么了?”   林管家回答说:“上午去了趟医院,回来之后吃午饭,睡了一觉,然后   一直在二少爷房里呆着,晚饭才下楼。”   他听着有些乏味,但还是问:“医生怎么说?”   林管家并没有跟着去,但见许月光回来的时候纱布已经拆了,破损的皮肤也都愈合的差不多,便说:“我见了手臂上的纱布拆了,大概好的七七八八了。”   他点了点头,告诉林管家:“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然后自己往楼上走。   蒋靖允一上到二楼,就听见细细碎碎的对白声,他放慢了脚步走到客厅。客厅亮了两盏落地灯,光线适中,电视屏幕的光亮一闪一闪的打在许月光脸上,她看的十分专注,仿佛没有注意到他。   他愣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他本来是打算找许月光谈一谈的。   因为下午卢羽来找他,说了一些蒋靖东的情况。他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回天乏力,但总觉得离那一天的到来应该还有很远很远,他也曾了解过类似于蒋靖东这种情况最后的结局,却一心想着拖延时间。可卢羽讲的每一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毫无偏差的落在他心脏深处,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最后问卢羽还能拖多久,卢羽只比划了三根手指。   他没处可宣泄自己的情绪,也懒得向那些无法体谅的人宣泄,最后想起许月光,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和他感同身受的人。所以他决定告诉她,哪怕不那么直接,也至少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可现在她就在他面前,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电视机里闪动的画面,他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和她一样,看着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在雨中傻傻的捧着一堆银币,只等着电话亭中那个正在给自己女朋友打电话的男孩儿能回头看一眼。   他突然想起那年蒋秉坤给他三个月时间让拿到与澳洲某公司合作开发矿业的案子,他那时心气高,凡事都要做到最好,碰了几次壁之后,偶然得知了对方公司的高管要带着儿子到厦门参加钢琴比赛,立马带着得力干将往厦门飞。   那次于希家里出了事,请假不在,一时少了秘书打点各项事宜,自然不便。于是几个经理争着要把身边的人往御前推,他不好定人,竟让拿了全公司所有秘书和助理的名册来,随手一翻,就点到了许月光。   她那时刚进入民信没多久,级别又底,蒋靖允压根不认识她,更不晓得她的能力,只是被那几个经理弄烦了,又觉得订房订餐订机票这种事情只要是个智商没问题的人应该都能办到。   结果许月光的表现超出他的意料,只是他一直忙着在老外那边寻突破口,也没面见她。最后是被老外拒之门外好些次,几个人在房间里商量对策,忽然间听到许月光说:“他既然是专程陪着小朋友来参加比赛的,   那在这种私人时间肯定不愿意谈工作的事情。我觉得不如等比赛结束了,我们为小朋友开的庆祝的party,这样的场合,外国人肯定是不好意思拒绝的,那到时候我们不就有机会和他沟通了吗?”   他这才正眼看了她一会儿,确实是个很好看的女人,而且也聪明。    ☆、夜妆(2)   因为明确了前进方向,所以一行人第二天就停止了一切可能对老外造成困扰的活动,一门心思扑在在岛上寻个好地方办party上。   蒋靖允是不用费心思在这种小事上的,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睡懒觉,或是租辆电瓶车围着沿海公路兜风。   虽然是春日最美的时分,可不是周末,所以岛上的游人稀稀疏疏的,仿佛连海水也格外清澈一些。   他自从上了大学,几乎没有在国内度过假,唯一的一次是因为蒋秉坤在三亚投资搞了个度假山庄,他不得不去捧场,带了三五朋友去过了个周末。   其实倒不是他依仗着自家的钱财,所以崇洋媚外,只是身边的人都时兴去国外,他要是不去,那就是不合群,久而久之的,也渐渐习惯了往外跑。   大概是景致极好,海风吹着也挺舒服,所以他在电瓶车上睡了一觉,等醒过来,太阳已经落了一小半到海里。   他想着该回去吃饭了,打算告诉开车的师傅往回走,却正好看到许月光站在沿路卖烧烤的小摊贩前,十分认真的看着小贩手里的烤生蚝。   他不知怎么起了兴致,下了电瓶车,信步走到许月光旁边。他原以为她会发现他,没想到她的全部精神都落在烤生蚝上,压根没注意到他。   他难得遭到这样的冷遇,转身往回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了步子,心里颇有些不甘心,重新走到她旁边,告诉小贩:“你这儿的烤生蚝,我都要了。”   许月光几乎是在话音刚落下,就抬眼看蒋靖允了。   蒋靖允料到会有如此反应,所以很淡然的回看了她一眼,然后摆出一副完全是突然发现旁边的人是她的表情。   许月光本来是想投个怨愤的眼神给这个想和她抢烤生蚝的陌生人的,结果一眼看到蒋靖允,慌忙之中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蒋,蒋先生。”   蒋靖允倒是十分自如,点了点头,故意问她:“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月光想了一下,说:“他们都在忙明天party的事,我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出来转一转。”   蒋靖允不由得皱起眉,这个主意明明是许月光提的,现在却落到了别人手里去操办,而她不但不争,还有兴致跑来吃东西,想来应该是个随性的人。   许月光见蒋靖允不说话,还以为他会批评她不务正业,于是打算开溜:“蒋先生,我还要回去准备晚餐,就不打扰您了。”   蒋靖允拦下她:“老板烤了这么多生蚝,我一个人吃不完。”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蒋靖允哪里会讲第二遍,已经迈开步子往沙滩边的小桌去了。她杵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还是小贩提醒她:“姑娘,那位先生请你吃烤生蚝呢,你还不快过去?”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结果还没落座   ,蒋靖允就给出指示:“去买两个椰青。”   她倒没把自己当成优雅的女士,只安安心心扮演好临时助理的角色,乖乖去买了两个大椰青回来。   他见她毕恭毕敬的,终于抬眼看她,问:“你很怕我?”   她一边摇头,一边把小贩端上来的烤生蚝摆在他面前,说:“是尊敬。”   他晓得民信的员工私底下都说他太严厉,容不得属下出一点错,还总拿待人温和的曾廷烨与他比较。他一时有了兴致,竟问她:“那你尊敬曾廷烨吗?”   她很本能的“啊?”了一声,瞬间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于是笑呵呵说:“当然尊敬啦。”又补充说,“作为下属,我对每个上司都很尊敬。”   他见她言语间有遮掩,以为她是喜欢曾廷烨,便说:“曾经理确实很讨你们小姑娘的欢心。”   她虽然觉得他说的没错,可总觉得不对头,但解释起来又显得突兀,只好默认。   结果那天晚上许月光吃的生蚝,是有生以来最多的。最后她实在塞不下了,趁着蒋靖允打电话的空隙,悄悄跑去告诉小贩:“师傅,别再烤了。我肚皮都快撑破了。”   小贩看了一眼正备着这边打电话的蒋靖允,挠着脑袋问许月光:“你们一个让我多烤点,一个让我别烤了,我究竟听谁的?”   许月光见蒋靖允没注意这边,于是大气的拍着胸脯说:“听我的。”   可已经吃多了,她走起路来都觉得浑身胀,恨不得拿把刀子把肚皮划开放放气。   蒋靖允应该是没有这种忧愁的,连走回去这样提议都像是特意迁就她的。   她既得谢谢他的好意,还得仔细应付着他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好比他问,员工食堂的伙食情况,她既不能违心说好,也不可能大肆抨击,只好折中,说:“挺好的,吃再多也不用担心长胖。”   又好比他问,对民信未来的发展有什么看法。虽然她很想说,她就一刚入行的低级小职员,这么深远的问题,她是真没想过,即便想过,也是白搭。但为了体现自己有开拓创新的精神,于是胡乱说:“可以试着往新能源的领域发展。”   蒋靖允大概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观点,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路灯隔了好长一段才有昏昏暗暗的亮色,倒是空中的明月隔了遥远的距离,向人间洒下一片透亮的清辉。而最美的那一道光映在了她的脸庞,明艳的不可思议。只可惜他那时不懂,总觉得美好的事物会常驻,会停留,后来才明白,一场情动会因为一念之差而成为空想。   得到确实的消息,知道澳洲的项目谈不拢的时候,他没有对任何人发火。因为那日在小岛的party上,当那个看似文质彬彬,爱家爱子的老外提出   要许月光当伴游,他当即拒绝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个项目会遇阻。   其实他从来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生意场上也会使出各种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去达到目的,可那天他当真是疯了,更让他不得不疯的是,回到深圳的第二天,蒋靖东就兴致勃勃的告诉他,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正巧也叫许月光。    ☆、夜妆(3)   林管家告诉许月光,蒋婉司因为羊水提前破了,正被送往医院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被夕阳映照的透亮的花房里修剪茉莉花生歪了的枝叶。   她二话不说,放下剪刀,急匆匆走出花房:“那我们快去医院。”又问林管家:“蒋先生知道了吗?”   林管家跟在她后面,说:“是先生打电话来通知的。”   结果赶到医院,除了蒋靖允,还有莫海伦也在。   许月光是知晓莫海伦的存在的,所以进到休息室第一眼看到她时虽然怔了一下,但还不算太惊讶。   反而是莫海伦对许月光闻所未闻,还以为是蒋家的哪位小姐亲戚,却见蒋靖允压根没有做介绍的意思,只好礼貌性的朝她笑了一下。   许月光回了个笑容给莫海伦,然后坐在沙发边角,尽量让自己的出现不会打扰到别人。   正好林管家进来,向蒋靖允和莫海伦问了好之后,走到许月光跟前,压低了声音说:“许小姐,您该换药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林管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莫海伦还是听见了。她不由自主的朝许月光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许月光手臂上有一块皮肤的格外的红,还有一些不平坦,八成是烫伤的。   大概是因为其它皮肤都光亮透白,所以这样的伤疤看起来更显得触目。可这伤疤的主人仿佛并不在意,更不在神,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所有的这些都不能抹杀她姣好的模样,尤其是天空最后一点晚霞映在玻璃上,洒了点滴在她周遭,美人如玉,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人。   莫海伦的好奇心一瞬间就被勾起来了,待许月光走出休息室,就迫不及待的唤了蒋靖允一声。   蒋靖允懒懒应了一声,还没等她问出话,他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阳台,像是某个重要人物的来电,接上却只是传来了邵江涛的声音。   “半个小时前就说在路上了,今儿这路可真有够堵的啊。”   蒋靖允回身看了一眼莫海伦,她侧身坐在沙发上,只露了小半张脸在他眼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平缓的告诉邵江涛:“临时有些事,晚点再过去。”   邵江涛生怕他不来似的:“晚点可以,但一定得来。去年我摆寿宴,你就放了只鸽子给我,今年我可不收这玩意儿了。”又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见了你和莫小姐成双成对心里会不爽快。”   蒋靖允几乎忘了这茬,突然经邵江涛一提醒,反而在心里画了个疑问,但嘴上还是配合着说:“爱慕你的姑娘千万,自然不会在意她们。”   挂了电话,   护士小姐就推门进来通知:“蒋先生,蒋小姐已经生了。”   蒋婉司生的是个女孩儿。因为是剖腹产,所以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裴俊陪着蒋婉司从产房里出来,她一汪的眼泪全洒在了枕头上。   蒋靖允头一次遇上这样的情景,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才好,倒是莫海伦十分殷切的握着蒋婉司的手,忙着恭喜她。   蒋婉司连着说了几声谢谢,又见许月光也在,急着朝她伸手,高兴的说:“月光,你也来了。”   许月光上前握住蒋婉司的手,脸上难得浮现出真心笑意。   莫海伦见了这情景,自然以为许月光是蒋婉司的好友。   蒋靖允在一旁对蒋婉司说:“你好好休息,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宝宝。”   莫海伦朝蒋婉司和裴俊挥了挥手,又特意朝许月光笑了一笑,然后跟在蒋靖允后边走出房间。   莫海伦晓得蒋靖允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他看着虽然很平静,但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而他高兴了,她也觉得高兴。半路上想起许月光来,还十分无意的问起:“刚才那个女孩儿是蒋小姐的朋友么?”   蒋靖允仿佛没听到她的提问。   她顿了片刻,又自顾自的说:“我见她手好像烫伤了。那么好看的手,留了疤就不好了。”   蒋靖允终于开腔说:“她是我二弟的女朋友。”   莫海伦侧首看了他一眼。关于蒋靖允的二弟蒋靖东,她还是听覃焕说的。因为她有空,蒋靖允没空的时候,她老往覃焕家跑,缠着江缇说这、说那的,覃焕有时在旁边也听一些,然后就好心提了一提蒋靖允很疼蒋靖东的事情。她瞬间就有了从这位得宠的蒋靖东身上下手的打算,谁知道覃焕后半句才告诉她,蒋靖东是植物人。遇上这样的情况,纵使她会七十二变,也没法子了。但她至少知晓了这个人物,并且明白这是蒋家上下的禁忌。   只是她没想到,成了植物人的蒋靖东还能有女朋友?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女朋友忠贞不渝,过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还一门心思爱着蒋靖东?   她自问若是遇上这样的事,八成是没这个毅力的,何况这位姓许的小姐长得这样好看,追她的男人该是前仆后继的才对,那么这得有多爱才能坚守得住阵地呢?   她一想这些,脑子里就乱七八糟的扯了一大串有的、没有的假设,而这些假设,她一个也不敢向蒋靖允确认。   许月光又在医院呆了一阵子才走的,其实这里的看护十分专业,她在一旁倒显得碍事了。只是她很想在这一刻陪陪蒋婉司,或者说,很想有人能   陪陪她自己。   蒋婉司整个人都十分兴奋,躺在床上虽然不能动,但生产时的情景重复不断的说给许月光听。   许月光并不觉得烦,还仿佛听得十分认真,偶尔搭上一两句话,却又像是不在心神。   最后是林管家提醒她已经快十点了,该回去了。   她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边起身,边告诉蒋婉司:“明天家里肯定有很多人来看你,我就不过来了。”   许月光考虑的倒也没错。只是这话听起来怪伤感的,哪怕大家都知道她的存在是不能光明正大的。   回去的路上,她还主动和林管家说:“我明天一早就去公寓,不需要春归照顾我。”   林管家皱了皱眉,还是答应了一声是。    ☆、夜妆(4)   结果出现在蒋靖允公寓的除了许月光,还有全盛丽。   这小妮子随大流到医院看望过蒋婉司母女之后就十分矫情的向蒋官表示,不想侍奉蒋秉坤和严碧云左右了,要去找许月光。   蒋官也担心她和蒋秉坤相处的时间长了,更容易出纰漏,于是亲自把她送到公寓,还说晚上再来接她们出去吃饭。   全盛丽苦着一张脸:“天天在一块儿,腻死了,你就放我一天假吧?”   许月光也想有人陪着聊聊天,便对蒋官说:“她和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吧。”   蒋官难得开起玩笑,冲着许月光说:“你们俩在一起,我不放心的反而是你。”   全盛丽知道这是提起烧烤烫伤的事,又拉着许月光未痊愈的手臂,说:“咱晚上去外边吃,肯定不让事故重演。”   其实许月光并没有把这事看的有多严重。不过是伤了层皮肉,时间久了,自然会好,大不了是留个疤,唯一不好受的就是新皮长出来的时候有些痒,她偶尔忍不住会挠几下,力度大了,很容易就渗出血来。可即便这样,她也是不在意的,反而觉得身体的某一部分终于有了一些对疼痛痒的感知,至少这样能证明她是活着的。   晚上去吃日料。   全盛丽还是和一样像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同许月光说起这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发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被提及频率最高的自然还是蒋秉坤。而她是天性乐观的人,面对蒋秉坤抛出的各式各样的难题基本都能应对自如,实在没做好的,也能很好的调节自己的心态,抱着越战越勇的信念一路前进。   她讲的眉飞色舞的,许月光很替她和蒋官高兴,只是心里越发的空落,沾了芥末的扇贝一口塞到嘴里,呛得几乎要掉眼泪。   全盛丽见她眼睛都红了,还不肯松口来透气,连忙给她拿了纸巾,说:“这儿的芥末正儿八经是日本货,不能沾太多。”   许月光好容易咽了口,仰头半眯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那一刻畅通无阻的快感。   结果等睁眼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莫海伦。   许月光毫无预计的打了个嗝,倒是莫海伦十分友好的向她打起招呼来:“你好,许小姐。”   许月光还没空答腔,又打了个嗝。   全盛丽虽然还没和莫海伦打过照面,但也知道她是蒋靖允承认了的女朋友,于是一边给许月光端茶,一边笑着说:“见了美人,容易激动。”   莫海伦笑着说:“那激动的该是我才对。”   许月光还在打嗝,并没有插话的意思。   全盛丽见两人是相识的,还以为是蒋靖允已经带莫海伦回过蒋家了,于是自我介绍说:“我是蒋官的女朋友,全盛丽。”   莫海伦倒是听过蒋官这个名字,可眼前的全盛丽不只是头一次见,更是头一次听说。可   既然她敢在许月光面前这样介绍自己,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于是说:“昨晚在医院认识许小姐,今晚又遇到全小姐,还真是有缘份。”   全盛丽看了许月光一眼。   可许月光打嗝的频率越来越快了,一副心思都不在桌面上的谈话。   莫海伦见状,朝餐厅的服务员挥了挥手:“gigi,拿碗白米饭过来。”   白米饭果然是有用的。   许月光咽了一大口下去,立马就不打嗝了。   全盛丽半斜眼看着莫海伦完全走进拐角处的包间里,这才把目光收回,盯着许月光,说:“我还以为大哥已经带她回过家了呢,原来你们是昨晚在医院认识的啊?”   许月光又多咽了一口饭下去,停了片刻,才说:“蒋先生没正式介绍。”   全盛丽并不意外,横了两条眉毛,说:“你别说,我还真想象不了他会怎么介绍莫海伦。我听小官说,上次他带莫海伦见老爷子的时候,压根没提过女朋友这三个字。不过既然能带到老爷子跟前,不用那么正经,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许月光又开始喝水。   全盛丽讲的起劲,又说:“之前也没听说过莫海伦啊,好像是突然冒出来似的,都没费什么精气神,一下子就把大哥女朋友的位置给坐实了,没准以后还会是一家人呢。”   许月光明显怔了一下。   全盛丽以为她是担心莫海伦入住蒋家之后,她的地位会下降,于是笑着说:“我见她刚才对你挺好的,应该是个没坏心眼的人,要真有成为一家人的那天,估计也能相处的很好。”   一家人?   许月光觉得这三个字十分的扎眼。倒不是觉得莫海伦进不了蒋家,只是她从来都知道,这三个字和她并无关联。蒋靖东活蹦乱跳的时候,蒋秉坤就不太同意他们的事,现在他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蒋秉坤就更不可能承认她的身份。就好比林管家口里的全小姐会有变成三少奶奶的一天,莫小姐也有可能会成为大少奶奶,而她,永远都只会是许小姐。   她并不是在意别人称呼什么,左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只是偶尔想想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定位,总免不了有一番感怀。   全盛丽和蒋官都要陪蒋秉坤夫妇搭第二天的早机回深圳,所以为了方便,全盛丽也回到蒋家宅子住。   蒋官见许月光一个人,不太放心,提议把春归叫来陪她。   她一口就否决了,还故意笑着说:“我好不容易一个人,你们就放我一小会儿假吧?”   这话真的不假。自从来了上海,她一年有三百六十四天住在蒋家宅子里,时时刻刻称她为许小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唯有那次去水乡,是没有人跟在她左右的,可偏偏不巧,她和曾廷烨有些争执,喝了好多酒,连怎么回酒店的   都记不清楚了,更别提享受一个人的慢散时光。   所以在他们都享受着家庭欢乐的时分,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将整个人都埋到大大的浴缸里,让水和泡沫把她完完全全的淹没,不会有人看到她的眼泪,更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伤心难过。    ☆、夜妆(5)   蒋靖允是在蒋秉坤回房间休息之后才开车出门的。   他昨天回来的很晚,早上喝粥的时候不见许月光在花房里,还以为她在蒋靖东房里,便让林管家叫她下来吃饭。林管家告诉他:“许小姐早上起来就去公寓了。”   他眉毛一紧,可事实上,也不该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她本来就聪明,猜到蒋秉坤会来,所以早早的躲开。   林管家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又说:“许小姐没让春归跟过去。”   他“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林管家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好问:“大少爷,要不要把春归换了?”   他停了片刻,说:“她如果提出来,再换。”   春归没跟着去公寓,全盛丽陪了许月光半日,也在晚饭后回了蒋家宅子,这会儿倒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谁知道他冲凉的时候无端端想起上次她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的情景来,立马让林管家给她打电话,结果是无人接听。   他整个人瞬间变得十分的烦躁,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闹出什么事来,但又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没法向蒋靖东交代,终于还是决定去公寓看看究竟。   他一路上开的很快,不留神就闯了两个红灯,进到公寓电梯,一看时间,已经十点过半了。   掏出房卡开了门,他差点被整个屋子里通亮的灯火给闪了眼,等缓了缓神再瞧,又觉得没有人气的空间里因为强烈灯光的照射而更显得寂寥。   他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预感,加快步子往她房间走。可房门反锁上了,他反复按了几下也是徒然。最后抬手,很大力的拍在门上,边喊:“许月光,快开门。许月光,你听见了吗?许月光!许。”   他的声音还飘在半空中,门终于开了。   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厚实浴袍,站在半开的门后。她的头发还在滴水,有几缕贴在发白的脸庞上,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过了的。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发怔一般的看着她。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海岛上,海风那样的舒爽,他问了她很多不着边际的问题,她大概是挠破了头来回答的。其实他心里一直在笑,脸上却还得保持严肃,而那是一种愉悦到每一个细胞都跳跃起来的快感。他那时觉得他这一辈子大概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这样的女子,生得美丽动人,活得洒脱自在,连夜空的月光也得让她三分。   蒋靖东第一次介绍她给他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世上的女人千万种,不过是失了其中一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这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情圣,一生只爱一个人女人,他是镶钻的有为青年,轻轻招一招手,就会有女人前仆后继的向他涌来。   如果蒋靖东没出意外,她早该成为了   他的弟妹,或者早为蒋家诞下子嗣。   可偏偏这只是如果,偏偏只差一步。   而这未完成的一步,几乎把他逼到了绝境。   他是不该心软的,不该把她带在身边,不该让她天天出现在他面前,更不该让她肆无忌惮的在他的心田里踩踏,而她却还浑然未知。可他身不由己,就好像吸食了罂粟,为了片刻的快乐,宁愿至死。   看着覃焕因爱烂醉的时候,他还笑话覃焕,说如果自己爱上一个女人,绝对不会蹉跎光阴。其实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许月光来说,光阴都是大把的,如果他无法前进一步,那么这样耗着,等着,相伴到永远,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到最后,蒋靖允还是放低了所有的情绪,连眼里的波澜都被生生的压了下去,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许月光是被那一记不重不轻的关门声惊醒的。   她在水里泡了太久,眼里、心里出现了很多的幻影,若不是敲门的声音太大,可能她会一并列入幻听。   她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欠佳,因为即便没有亲耳听过卢羽和林管家说起她精神状态的问题,她也明白一个人不爱与他人交流,不会抒发情绪,失去了正常的喜怒哀乐,久而久之,就容易从心里生出病来。   她并不怕生病,说白了,除了不能永远呆在蒋靖东身边之外,她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缓过神来,看了一眼蒋靖允禁闭的房门,又发了会儿怔,最后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走到洗漱间,拿出吹风筒。   吹风机嗡嗡作响,凉风拂在脸上,风速太小,吹不起湿重的头发。她只能将头发反复拨弄,花了一刻钟才吹到半干。   硕大的镜面因为明黄色的灯光照射而显得格外的通透,一切声音都在片刻间静下来。   许月光凝视着镜中的人。距离她上一次这样看自己的脸已经有五六年了。那时她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偶尔脸上冒出一两个痘,她都要对着镜中纠结好半天。曾廷烨却还故意带她去吃麻辣小龙虾,她怕长痘,但更舍不得美食,总是边吃边抱怨曾廷烨。   而今,她已经很久没长过痘了。也是,最美好的年华都已经流失殆尽了,还怎么可能长得出只属于青春的印记?能长出来的,大概只有皱纹而已。   每个女人都抗拒衰老,可她却很想快点走到那一天。她还和现在一样,每日给蒋靖东读一读报纸,给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浇些水,兴致好的话就下厨煲锅粥,听林管家称她为许小姐,继续配合春归演戏,偶尔和蒋靖允同桌吃一次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的,而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得很长,很长。   许月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蒋靖允已经出门了。她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   走的,可能是昨晚,也有可能是清早,因为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大概还没完全从昨晚的幻觉中走出来。   林管家很快就来接她了。   她没想到林管家会亲自来,脑子里想了一些事情,然后告诉他:“我下午想去买些花苗,让春归陪我去。”   春归这几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有好多事想和许月光说,却又苦于没有机会,好不容易许月光先提出了带她去苗圃,她从车上下来,就紧紧跟在许月光后面,直到四处都无人了,终于说:“许小姐,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您的。”   许月光一直沿着泥土堆往前走,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春归十分着急,又说:“我到蒋家来做事,确实是曾先生计划的,可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他只是想知道你的一些情况。我们也不是经常联系的。许小姐,您会和林管家说吗?我会被辞退吗?”   许月光停了脚步,俯□子,伸手摸了摸土壤里开出的一大片新芽,说:“我如果要辞退你,早就辞了。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他身不由己的原因,我不想追究你为什么这么做,也不希望林管家怀疑你。我和曾先生的事,比你想的要复杂。你要向他汇报什么我不管,但如果你想探究什么,我就得先提醒你,不该趟的浑水不要随便沾上身,不然闹开了,谁都不好过。”    ☆、夜妆(6)   对于曾廷烨的来电,许月光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曾廷烨的忍耐力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强,在她和春归摊牌之后的第四天,他才若无其事一般的问起她受伤的手臂,仿佛他压根没有布过春归这个眼线在她身边。   许月光也没这个兴致去戳穿什么,便正儿八经回答起他的问题来:“快好了。”   他又问:“会留疤吗?我这儿有一种去疤痕的药,抹上一阵子,就好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有些扭曲的皮肤,说:“不会留疤。”   他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斟酌了很久,才终于问她:“这周天能抽空和我吃顿饭吗?”   她没有马上答话,他有些焦急,但又怕把她逼急了,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于是一直等着。   许月光想起这周天是曾廷烨的生日,她已经好多年没给他过过生日了,当初他们约定每年都生日都要一起,现在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上午林管家无意提起说蒋靖允这周末要回一趟深圳。她在这儿原本也不认识几个人,如果蒋靖允不在,蒋婉司又还在坐月子,那和曾廷烨吃顿饭,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晚上她把这事和躺在床上睡得像婴儿一般的蒋靖东说了。   其实她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但就是想和他说一声。   许月光和曾廷烨吃饭的地方定在十分偏僻幽静的私房菜馆。   她怕单独出来会让林管家起疑,所以特意带上司机和春归,等到了商场,又自己拦了车,去到约定的地点。   曾廷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许月光了,最近的一次还是春归发给他,她们去水镇路上拍的大头贴相。他收到照片的那会儿正在开会,蒋秉坤在台上几乎把每个主管都批评了一遍,气氛十分严肃,他看到照片的时候却不由得笑了起来,抬眼正好接触到蒋秉坤的目光。他并不惧怕蒋秉坤的严厉,尤其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许月光这几年难得一见的笑脸,更觉得心情无比的舒畅。   他自然是比许月光要早到,焦急的心情一点不亚于那些初次约会的小伙子,等待的时间只稍再长那么一点点,一颗心都会蹦出来一般。好不容易见到许月光出现了,仿佛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拥在怀里再也不放开,但还是努力克制住所有的激动,只站起身,等待她慢慢走到他跟前,近到只有一米的距离,才柔柔的唤了她一声:“月光。”   她十分平淡的应了一声,理所当然的接受他殷情帮她拉椅子的举动。待两人都坐下来,才又淡淡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相比她的平淡,曾廷烨的心情明显要难以平复的多,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脸上,从未离开过。   他料到她会消瘦,就好像这些年春归发给他的照片,她的下巴一日比一日尖,虽然照片里的大多   都是笑脸,可他看着看着时间久了,就总是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种疼惜来。他也知道她不愁吃,不愁穿,只是心里有个结打不开,所以哪怕物质生活再丰富,也没法让她真正的快乐。而她的快乐,几乎是他一手摧毁的,所以自那以后他除了顺从她所想要的,就再也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弥补。   面对她淡如水的一句“生日快乐”,他也只能笑了笑,说:“你能来,我就是真的快乐。”   面对他的煽情语气,她也不好再僵硬下去,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张被透明塑胶压平了的茉莉花标本放到他面前:“没时间准备礼物,这个送给你。”   他如获至宝,很快接到面前,细细看了一阵,伸手隔着塑胶摸了摸那成形的花瓣,抬眼问她:“你还是这么喜欢茉莉花?”   她想起那些年她和他住在巷子深处的老房子,其实她的房间真的已经很小了,可她一定要腾出地方来种花,还只种茉莉,等到旺季的时候,她的那些花盆都摆到了他的书桌上。他总数落她占了他的地方,可他从不挪那些花盆,哪怕半分。她知道他是喜欢那些花的,因为那香味那样淡雅清新,花姿也别有一番妩媚。   她突然有些难过,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只要回想起那些画面,总经不住心里泛起层层叠叠的波澜。   他并不愿意把气氛弄得这么低沉,终于还是提起气,开玩笑说:“几年不给我过生日,也不见你拎个蛋糕来。”   她知道他是有意调节气氛的,也不愿意让他总吃闭门羹,于是也笑了一下,说:“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他见她说话的语气渐渐温和起来,心里十分高兴,和她聊了一些事,基本都不涉及蒋家,只怕会一不小心触碰了什么禁忌,又让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不畅通。   许月光的心情还算不错,加上曾廷烨十分了解她的口味,点的菜基本都是她往日最喜欢的,所以她吃了不少,也难得敞开来和曾廷烨说了不少话。   最后服务生推了小餐车过来,她才发现原来他早把自己的生日蛋糕准备好了。   他还抢先说:“知道某些人会忘记给我买蛋糕,所以只能自己准备。”   她看了一眼那枚插了一根大蜡烛的抹茶蛋糕,提醒他:“许愿吧。”   他不同意,说:“还差一首生日快乐歌。”   她看了他一眼,烛光并不太亮,映得他的脸也是有些模糊的,可她却清楚的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过了今晚,他就三十三岁了,但除了事业,他什么都没有,而他曾拥有过很多,却也都只是年少时的往事了。她不晓得究竟是他欠了她,还是她欠了他,又或者他们的命运原本就是纠缠在一起的,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一世的纠缠。   她正想起调给他   唱生日歌,可这念头刚起,就有人不识趣的悄然至桌前,半扬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的低沉:“原来今天是曾经理生日吗?”   许月光神经一吓,迅速抬头,果真见到了蒋靖允。   而蒋靖允仿佛压根没有看到她,目光一直停驻在曾廷烨身上。   曾廷烨处变不惊,很快起身,和蒋靖允对视,微笑着问:“蒋总这么快就回来了?”   蒋靖允对他的提问十分有兴致,回首看了一眼不远处刚落座的莫海伦:“这么巧我女朋友也是今天生日,我自然要赶回来陪她。”   曾廷烨自然而然看了一眼莫海伦,含笑说:“佳人难得,蒋总分外珍惜也是常理。”   蒋靖允笑了一下,然后向他提出邀请:“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   曾廷烨很快说:“我们还是不打扰蒋总的二人世界了。”   蒋靖允终于扫了一直默默低着头的许月光一眼,然后重新把目光凝聚在曾廷烨脸上,仿佛是压制了自己的语气,最后说:“那祝曾经理,生日快乐。”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的分外轻巧,仍谁听了都不会觉得是真心祝愿。   许月光一颗心颤到了极点,可反而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渐渐沉着了起来。    ☆、夜妆(7)   曾廷烨本来是不愿意许月光再回蒋家的,毕竟蒋靖允刚才当面撞见了他们,虽然他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明显是暗流涌动,但许月光坚持要回蒋家。   他一贯拧不过她,只能答应,但千叮万嘱的告诉她,如果蒋靖允有异常,一定要告诉他,他会第一时间来接她。   她没答应他,因为她认准了要在蒋家永远陪着蒋靖东,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她都不可能会轻易放弃。   许月光还是和春归一起回的蒋家,路上她交代春归,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告诉曾廷烨。   她几乎从未在晚上出过门,所以林管家是在大门口等她的,见车子远远驶过来,他一颗心也落了地。   许月光并没有什么异样,上了二楼,先到蒋靖东房里坐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房间。她原是该担心害怕的,可真正遇上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反而越发的沉着冷静。   她去洗了个澡,连头发也一块儿淋湿了,从浴室里出来,想找吹风机吹干。却看见蒋靖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还坐在她房间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看她的目光透着太多的不耐烦。   她不卑不亢的唤了他一声:“蒋先生。”   他仿佛是有些厌弃,起身,边往外走,边告诉她:“换好衣服,在楼下等我。”   她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换上,又不紧不慢的找出吹风机把头发吹到半干。   蒋靖允果然在楼下等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林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蒋靖允很不高兴,这会儿又见许月光换了衣服下来,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蒋靖允闷声不吭的往外走,许月光也不问什么,跟上他的脚步。   他没带司机,自己开着那辆新买的双门黑色跑车。   夜已渐渐深沉,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他开的很快,也开的很急。其实这些年他已经不常自驾了,大概是和蒋靖东醉驾出事有关,他并不是害怕什么,只是有意识的想去逃避一些可能重复的人和事。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早上莫海伦十分恰当的向他抱怨,说自己生日,男朋友却没空陪。他一贯不会因为身边的女朋友们改变自己的计划,可对莫海伦,他心里总有些别样的感情,所以他破天荒的赶回来陪她过生日。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撞见许月光和曾廷烨。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会这样大胆,趁着他不在,跑来和曾廷烨见面,还是该死的给他过生日。   他倒底是小瞧了她,才会有如此的疏忽。   许月光不知道蒋靖允究竟想干什么,只觉得热风因为高速行驶的缘故狠狠的击打在她身上,而她漂浮的长发在风中凌乱不已。可这样的极速与痛楚却让她内心无比的沉静,仿佛外界的任何感知都飘忽的不切实际。   最后是停在蒋婉司常带许月光去的名店。   明明已经过了打烊的时间,可这里却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   蒋靖允撂了两个字给她:“下车。”   她没有二话,刚下了车,就有几个相熟的导购经理很快迎了上来,极其殷情的向她和蒋靖允问好。   蒋靖允大步往店里走,交代说:“把所有新款都拿给许小姐试。”   几个导购经理得了蒋靖允的指示,很快簇拥着许月光往店里走。   许月光也不反对,任由着她们把一堆一堆物件轮流往自己身上挂换。   每搭配好一套,导购就把她往蒋靖允面前推。   蒋靖允总是很快扫过她一眼,然后随意的挥手。导购们十分识趣的又帮她换上新一套。   来来回回折腾了十来次,最后他的兴致也淡了下去,说:“换回原来的。”   经理见蒋靖允脸上笑容全无,还以为费劲深夜召集员工回来的这单生意没做成,却没想到他却说:“全部包起来。”   在场的人都大喜过望,都忙着装袋送车上送。   蒋靖允却拦住她们,说:“让许小姐自己拎。”   许月光的情绪没有太多的起伏,只是大包小包加起来实在不轻,她费劲才把它们都放上车。车里的空间太小,几乎堆得她满身都是。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都太安静,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蒋靖允一直压制的怒气终于再也忍不住,极速行驶一段路之后,猛地刹车,停在一盏明亮的路灯下,大声说:“下车。”   许月光不反驳,默默打开门,走下车。   蒋靖允见她如此听话,越发的生气,也下车,然后把车上大包小包一应扔到她脚跟前,冷冷说:“缺什么东西,你大可以让林管家买,卡不够刷,你也可以和我直说。但请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你不想再在这个家呆下去,没人逼着你留下!”   他说到最后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咆哮,酒气也重新翻了出来。他脑子里仿佛闪过很多的画面,却因为速度太快,任何的场景都难以停驻片刻。而眼中唯一清晰的她却平静的可怕,不知道是已经麻木了,还是压根对他的一切行为都无感。   最后她还是弯下腰去捡那些散落的到处都是的物件,不紧不慢,一样一样的收回一处。   街道上偶尔有车疾驰而过,发出呼呼的声响,而他们的世界却安静的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余下一束明亮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笼罩着她整个身子。   他一颗心像是被无数只恶毒的小虫子侵蚀,恨不得一把掏出来扔的远远的才好。   她把东西都整理好,全部拎在手上,还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主动抬眼看他。明明该是透彻清亮的眸子在这个时候却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雾气,她十分平静的说:“我不会离开靖东。”   他心   里的怒气一下子冲到了顶点,毫不顾忌的扬手把她拎着的东西全部打开,大大小小的袋子又散落的到处都是,还有些带金属的包和衣服的边角擦到了她的脸。   他这次什么都没说了,转身打开车门,坐上车,又很快把车门重重的关上,然后发动引擎,瞬间就把她甩在了脑后。   他真是疯了,才会在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夜晚把车开得这么快。所有的路灯都是一晃一晃的,风声和车声融在一起,他轻而易举的闻到空气中迅速散开来的酒气,不知道当初蒋靖东出事之前是不是也和他现在的感觉一样呢?可惜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醉驾,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醉得那么深,深到连路前的万丈深水也不避忌。   他有太多的未知,却又怕这些未知会在突然某一天变成□裸的事实呈现在他面前。他从来不是胆小的人,可那些细细碎碎的秘密把他缠的几乎喘不过气。他不愿意去想,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破这个局面。   谁都知道,蒋家宅子住的不仅仅只是他和蒋靖东。可谁都不知道,蒋家宅子存在的唯一理由是许月光。因为她在,所以蒋靖东才在,因为她在,所以他才夜夜归家,无论多晚。   可一切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她有海阔天空的自由,也有归于他人的权利,何况蒋靖东的情况已经一日比一日差。如果挣扎到最后,他仍就是要放开她,倒不如现在就成全她。   伤心难过只是人生常事罢了,谁也避免不了,谁也都有痊愈的一天。   雨是凌晨两点多开始下的。   蒋靖允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抽烟。烟还是去年的,一直丢在书桌的抽屉里,过年的时候他还抽了两根,只是过了春天,受了潮,现在抽起来已经不太顺口。   邵江添把这包烟塞到他口袋里的时候还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把这包烟抽完了,我估计就得出大事了。”   他确实是不怎么抽烟的,原先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学业繁重的时候抽得比较狠,后来回国,就把这习惯给戒了。有时和狐朋狗友们聚会玩乐,有人递了烟给他,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抽上一两口。邵江添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就说他肯定是为了哪个女人戒的烟。他听惯了邵江添的胡扯,也没反驳,于是就有了后来那一番把一包烟抽完了,就会有大事出的言论。   不过这一包烟并没有抽完,在他警觉外边下起了雨的时候,盒子里还安安静静躺了一根未动的。   他有些不耐烦的弹了弹指间的纸烟,那一小点微弱的红光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亮点,而他耳边的雨声渐渐清晰起来,甚至还听到了风声,呼呼哗哗的,仿佛一夜之间到了秋天的萧瑟。   也许是不该把她丢在大街上的。毕竟她是个女人,   又不是处在繁华的地段,任何的危险情况都有可能会出现。何况现在又下起了雨,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淋上这么一场雨,至少要病上十天半个月。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却又想起出门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带在身上,甚至没带一分钱。他心里烦躁到了极点,最后把余下的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蒋靖允很快开回到之前许月光下车的地方,可没见着人,连他扔到地上的东西也都不在,好像在这里,从来都不曾发生过什么。   他终于开始着急,沿着路往回开,车速很慢,他的眼珠在道路两边来回转动,生怕因为朦胧的大雨而错过了任何的身影。可直到走到小区门口,眼前仍旧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知道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没可能像上次一样逃避到水乡去,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唯一的可能性似乎只有晚上才露过面的曾廷烨。   他一想到曾廷烨,又忍不住心中的燥意,可眼下她的安危未定,打电话给曾廷烨确认是不可避免的。   思量之下,他还是拿了手机,刚翻到曾廷烨的号码,车前灯照在蒋家宅子的大门前,那个浑身淋的湿透,却还固执的拎着大包小包倚靠在石壁前的人正是许月光。   因为车前灯的光太亮,一丝不落的落在许月光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蒋靖允怔了片刻,然后给林管家打了个电话。   他一直没动,她也一直低着头,躲避强烈的光线。   林管家很快出来了,迅速接过许月光手里的东西,然后把伞给她。   蒋靖允等着许月光和林管家走进去很长一段时间才把车前灯熄灭,然后缓缓开进宅子内。    ☆、夜妆(8)   莫海伦是下午十点多去到江缇家的。   江缇之前答应她,每年生日都帮她过。虽然现在的江缇已经把这茬事忘得一干二净,可她自认为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所以即便昨天明明是因为她重色轻友而失约,和蒋靖允过二人世界去了,但今天她还是拎了个小蛋糕,跑来和江缇补过。   江缇自打车祸失意,差不多已经在家休养了三个月,她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被覃焕这么天天禁足,也愿意有人陪着聊天,何况陪聊的还是当红女主播。唯一让美中不足的是,从莫海伦嘴里弹出来的话题除了蒋靖允,还是蒋靖允。有时她听得烦了,就会打断莫海伦,说:“讲来讲去,你们在一起除了吃饭,还是吃饭,就没有一点质的飞跃?”   莫海伦一提起这个话题就无限伤感:“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覃焕正好路过客厅,听到莫海伦的感叹,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难不成你还希望他像对他以前那些女性朋友一样对待你?”   莫海伦摇头。她虽然没见识过蒋靖允是如何对待别的女人,可那其中的情节与过程并不难想象。她唯一好奇的是,蒋靖允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心不在焉。   她知道他很忙,分分钟都可能做出任何影响业界的决策,但也因为他的忙碌,才使得他和那些混世的公子哥不一样。她并不介意三两天见一次面,吃一顿饭,可她介意的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时不时出现的晃神。   前阵子邵江添生日请吃饭,一伙儿在邵家的私人酒庄里盲饮。饶是她这种不怎么懂品酒的人也能说出好几种酒名,反倒是他,说一个错一个,错一个罚一杯。最后连邵江添都看不下去了,说:“你再错下去,我这儿的酒都要被你喝光了。”   他像是这才回了神,一边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一边说“你这儿的酒成千上万支,我可没那个本事都喝完。”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渐渐察觉到他的不在状态。   同样觉得蒋靖允不在状态的除了莫海伦,还有于希。   先不说蒋靖允在早上的例会上破天荒的出神出到各部门汇报的字一个都没听进去,直到大家都安静好一阵了,他才恍然回神,光是刚才他把名字签在了被授权人的位置就已经足够让于希诧异。可要说他不适宜工作吧,他又能在例会上回过神之后把大大小小的经理轮番训一遍,唯一幸免于难的是曾廷烨。   也因为这个唯一,到了午饭时间,大大小小的秘书全都围在她身边,开始八卦起蒋靖允和曾廷烨的关系。最多的说法是,蒋靖允迟早要把上海的大权交到曾廷烨手   上,所以对他另眼相看,当然,也有一些独到见解的,说是蒋靖允对曾廷烨的厌恶已经到了连交流都不愿意了。   于希觉得能提出第二种见解的人思维十分的九曲十八弯,蒋靖允和曾廷烨的关系虽然不好,可应该还不至于发展到厌恶的程度吧?要知道蒋秉坤一向把他们当成是左膀右臂,左右手如此的不和,那民信的前景就真是堪忧了。   她沉思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太忧思了,可能蒋靖允只是遇上了什么烦恼,心情低落起来干些不合常理的事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到了晚上,蒋靖允请几个朋友吃饭,她也跟着去打点相关事宜。   喝的是洋酒,茶色的液体充斥着整个酒杯,他仿佛十分的有兴致,一个一个往下敬,又一个一个被回敬。   于希甚少见到蒋靖允喝得这样开,尤其是近两年,他即便端杯,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浅尝即止的。所以这样的阵仗,他醉了也是在情在理的。   结果最后和司机一道把蒋靖允扶上车,她坐在副驾驶座上,刚把安全带系上,就听到后座的蒋靖允絮絮叨叨在说什么。她以为他是要去莫海伦那儿,因为原先有两次这样的情况,他都是去了当时交好的女性朋友那儿。可她凑近了一听,才发现他说的是在城里转一转。   她从来不晓得蒋靖允还会有这样的爱好,可换个位置想想,人在某些时段,大概都喜欢看到眼前景象是姹紫嫣红的。虽然在极致美丽的背后总藏不住那股凋落的阑珊之意,可心之所至,看到的也不一定就局限于表象的事物。   也只有这样的蒋靖允,才是完整的蒋靖允,这世上原也没有哪个人是没有伤心难过的,只不过有的善于粉饰太平,有的喜形于色罢了。   她好奇的是这样异常的蒋靖允,究竟是怎么从深渊里蹦出来的。不过她寻思了很久,也只是徒然无果,他的心思,她一个外人又怎么可能猜得透?   最后还是于希做的主把蒋靖允送回家。   他已经完全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真皮座椅上,像个孩子,因为太累了,所以撑不下去,只想好好休息。   到了蒋家宅子,她还迟迟不忍心把他叫醒,但又怕他这么歪着久了,脖子会酸疼,还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蒋总,醒醒,到家了,蒋总。”   蒋靖允周身都乏得很,听到声音,微微睁了睁眼,看了看于希,又看了看车窗外。   于希提醒他:“蒋总,现在已经两点了,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蒋靖允眯了眯眼,隔了片刻,又睁开了。   林管家早就在车外候着,连同司机   一道把蒋靖允扶进屋内。   夏夜燥热,偶尔有风自后花园穿堂而过,也带着些热气,而这热气之间却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让人不由得神往起来。   蒋靖允推开扶着自己的林管家和司机,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客厅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走了几步。   于希想上去扶他,林管家随手拦了一下。   蒋靖允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倒在斜面向花园的沙发上。他微微蜷缩着身子,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映在他脸上,朦朦胧胧的一层。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蜷在沙发上的小半边身影,于希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大概是因为坚强惯了的人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太动人,而空气中的花香和银色的月光仿佛将他隔离在了他们之外的世界。    ☆、夜妆(9)   蒋婉司在深圳呆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带着女儿点点回上海住。   许月光因为淋了小半夜的雨,病了七八天,等好的差不多了,才敢让蒋婉司带着点点到蒋家宅子来。   这算是蒋婉司第一次带着女儿回家,所以林管家让人把各处都收拾的十分妥贴。   许月光大病初愈,整个人的精神气都比原先要差很多,只坐在屋檐外的藤椅上发呆。   春归给她端了一大杯人参茶放在藤椅旁边的小玻璃桌上。五味子和人参被捣的很烂了,龙眼肉切成了细丝和碧绿的茶叶一道浮在滚烫的水面上。   这茶的气味着实是许月光不喜欢的。可前阵子卢羽来家里,见她病在床上,顺道就给林管家说了这道茶。   林管家十分上心,卢羽上午才说的,他中午就让人寻齐了这些东西,让春归日日都泡上两大杯。她不好意思拂了别人的好心意,所以天天也都喝。   卢羽是明白她的,所以趁着没有旁人的时候,半劝着她:“茶和药都是外力,最重要的还是个人的心情要调节好。”   她倒没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什么特别需要调节的。蒋靖允撞见她和曾廷烨吃饭,只是说她不自爱,把她扔在大街上而已,最后还是让她回了蒋家,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期。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角色,能有如此的待遇,还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   唯一让她有些烦躁的是这不太能经折腾的身子骨,才淋了些雨,就断断续续病了好一阵,有两次烧的厉害,连春归也被特赦上到二楼来连夜照顾她。她那时特别担心蒋靖允知道了会觉得她烦,一念之间把她赶出去,所以想痊愈的意念十分的强烈。   后来渐渐好转,春归最是高兴,坦白告诉她:“许小姐,要不是你之前交代了一定不能跟曾先生提这边的事,我真是快要忍不住给他打电话了。”   许月光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躺在床上,声音也十分的微弱,问她:“他找你没?”   春归老实说:“找了,不过我告诉他,你挺好的,还说你让我转告他,暂时不要联系你。”   许月光听完春归的表述,点了点头,又向她说了谢谢。   春归忙着摇头,说:“大少爷把你带出去,却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差点就告诉曾先生了,可我怕我这么做会坏了事,让你夹在中间更不好办。好在大少爷又出去找你了,还把你找回来了。”   许月光完全不记得蒋靖允去找过自己,那晚蒋靖允绝尘而去之后,她拎着大袋小袋往回走。她出门的次数少的可怜,但好在这条路却还有些印象,所以情况还不是太糟糕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下起雨。那雨来的太急,她没找到地方避雨,索性一直往前走,最后终于回到蒋家宅子,大门又给锁上了。她没带手机,按门铃却没人开门。她以为是蒋靖允下了指示不让她进去,所以她只能站在大门檐下,边躲雨,边等天亮。   她那时已经有些头晕,鼻子也塞了大半,模模糊糊看到有光亮,那光亮由远及近,最后全部射在她眼睛里。她睁不开眼,只能一直躲着,没过多久,林管家就出来接她了。林管家一边接过她手里死拽着的东西,一边向她解释:“开门的老贾身体不舒服,吃了药睡的太沉了。”   其实她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因为原本觉得自己是被赶出来了,却又有人毕恭毕敬的来接她回去。   蒋婉司和点点快十点钟才到家里。点点一路上都在睡觉,到了蒋家,却很快醒了,躺在蒋婉司怀里,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珠子盯着许月光看。   许月光心里一阵暖意流过。蒋婉司见她也是喜欢孩子,便让她抱抱。   许月光念着自己的感冒还没好利索,怕传染给了点点,并不抱她,只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逗她玩了会儿。   小孩子贪睡,点点只精神了一小会儿,又眯过眼去了。蒋婉司把她交给保姆,然后和许月光聊起天来。   许月光以为蒋婉司会提及自己生病的起因,却没想到她言语之间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还以为是夜里空调温度没掌控好才病了。   许月光想着确实也不是什么能四处张扬的事情,蒋靖允又要面子,哪怕都是家里人,但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传到蒋秉坤耳里的可能性。她一贯希望自己在蒋秉坤眼里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也对这样的情况十分的心慰。   蒋婉司反倒是提起了蒋靖允马上要三十三岁了,虽然不是大生日,但几个家人朋友还是应该小聚一聚。   许月光想起这些年蒋靖允的生日大多都是在家里过的,蒋秉坤自然不会迁就他到上海来,所以起初那两年基本就只有蒋婉司、蒋官和她一起陪蒋靖允吃顿饭。后来蒋婉司嫁给了裴俊,蒋官也找了女朋友,吃饭的人才渐渐多起来。尤其去年全盛丽在的时候,拉着许月光和蒋婉司站成一排,特别正儿八经的给蒋靖允唱生日快乐歌,还非得一个一个唱,唱完还让蒋靖允评出个一二三来。蒋靖允自然不同意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可全盛丽见他心情特别好,就故意逼着他做选择。他思量了片刻,才笑着说:“全小姐唱的很好听,就是表情太投入了,不知道的人,见你对着我挤眉弄眼的,还以为我是蒋官呢。四妹的声音很甜美,要是节奏能稍微慢点会更动听。   ”   独独没有点评许月光。全盛丽一听漏了一人,正想要蒋靖允继续往下说,蒋婉司自然而然的拦了她一下,说:“蜡烛都快烧完了,还不快点许愿。”   那大概是许月光记忆中,蒋靖允过的最热闹的一个生日,虽然也没有多少人,但气氛很好,烛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都显得格外的温情。   蒋婉司倒不纠结吃饭该请那些人,反而是为了送蒋靖允什么礼物而发愁。甚至还半开玩笑的说:“以前还能说送他个香喷喷的美人,可现在连这个也没得玩了。”   许月光一下子没明白过意思,蒋婉司又问:“莫海伦还没来过家里吧?”   许月光摇了摇头,这才通晓刚才蒋婉司那话里的含义。想来蒋靖允今年也不一定就会在家里过生日,也许他只想听莫海伦给他唱生日快乐歌。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希望你的生日快乐只唱歌他一个人听,无论你的音色美不美,无论你的调子在不在谱上,更加不会在意你节奏的快慢。因为他爱你,所以你的一切美好与不美好,在他的眼里,都是别人无可比拟的。   蒋靖东曾对许月光说,这辈子,他都只想听她一个人对他唱生日快乐歌,换了别人,是谁都不可以。 她也曾答应他说好,所以这些年来,她都会在蒋靖东生日那天在他耳边反复唱着那几句单调的歌词。刚开始的时候,她唱着唱着就会忍不住哭泣,后来她不哭了,因为她觉得他能听见,她不愿他听到的都是她难过的声音,所以学会用最愉快的心情给他唱那一首生日快乐歌。    ☆、夜妆(10)   文件不存在,请重新上传 ☆、偿还(1)   Chapter 4 偿还   偿还过才情愿   闭着目承认故事都看完   什么都不算什么   即使你离得多远 也不好抱怨   蒋官和全盛丽是在家里住的。   为了表示对家宴的重视程度,全盛丽大中午就把许月光拉出去,说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再回来。   许月光最不爱折腾,不想去,全盛丽俯在她耳边,悄悄说:“我把给大哥的生日礼物忘在深圳了,想再出去买一份。”   许月光想起自己也没给蒋靖允准备礼物,倒不是她忘记了,只是就像蒋婉司说的那样,他什么都不缺,这次连女朋友也不缺了。她送什么都是多余的,送什么也未必合他的心意。只是全盛丽突然提出这茬,她也就跟着一起出去,随便挑一件也是了了事。   可全盛丽把挑礼物这事看的十分紧要,逛完一家店,再逛一家店,连着逛了大半个下午,也没找到满意的。   许月光问她:“你们之前是想送什么?照着再买一份不就是了?”   全盛丽苦着一张脸:“蒋官给他从瑞士订的腕表。”   许月光必须承认在短时间要寻到一块一样的,还刻着名字缩写的腕表确实没可能。   全盛丽看着平时都比蒋官要强势,可这会儿也觉得头疼:“要是被小官知道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忘记带了,肯定要批评我的。”   许月光安慰他:“蒋先生不会当面拆礼物的。”然后指了玻璃橱柜里的腕表,说:“你先买一块,然后叫深圳那边的朋友马上帮你把表寄过来,要是明天有机会,我帮你换一下。”   全盛丽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可行,立马选了一块手表,又问她:“你送什么?”   许月光怔了一下,然后指着旁边橱柜里的打火机:“我送这个。”   全盛丽蹙眉:“大哥抽烟的吗?”   她虽然没见过他抽烟,可今天早上她去到蒋靖东房间,闻到了一股不淡的烟味,思来想去,除了他,也不可能再有别的人来过。而且比起动不动就几万的名表,她的经济实力也确实只能送个不错的打火机了。   选好礼物,全盛丽又要拉着许月光去换装束。许月光对上次蒋靖允半夜带她来这里的情景还心有余悸,怎么也不同意进去,全盛丽只好改方案,说回家再亲自帮她设计造型。   许月光哭笑不得,说:“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   全盛丽一本正经的说:“我们作为家属,不能拉低大哥的水平线。”   于是全盛丽本着这一信念,从回到家就开始把自己和许月光锁在房间里进行秘密行动。最后是林管家上楼来敲门,说:“许小姐,全小姐,已经有客人来了。三少爷请你们下楼。”   全盛丽刚对着镜子把睫毛膏涂好,转身看着十分淡定的坐在小沙发上看书的   许月光,各种羡慕:“天生丽质的人就是好,我往脸上涂再多的东西也比不上。”   许月光放下书,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脸颊:“可是你年轻啊,年轻不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吗?”   全盛丽笑道:“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啊。”   许月光觉得身份证上的这两岁,远比现实生活中的十岁相差的更远,因为她不鲜活,也没有一点青春的气息。   宴请的名单,早上林管家拿给过许月光过目,她不晓得林管家此举的意思,因为寥寥的十来个名字,她除了认识莫海伦,其余的都是汉字而已。林管家也没有特别说什么,大概是觉得她始终是这宅子里的常驻的人,有些主人才需要过的程序,到她这儿走一遍也不为过。   不过把名字和人对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许月光和全盛丽从楼上下来,蒋官就十分贴心的一直在她们左右,每逢有生人过来打招呼,他就做起介绍。可他这个介绍人当的也不怎么样,因为他几乎不认识男士们身边的女伴,而介绍起许月光来,除了说她姓许,也再讲不出个别的来。   全盛丽批评他不称职,他十分委屈的表示:“他们的女伴换的那么勤,我要都认识那才奇怪呢!而且。”说着,他看了许月光一眼,又突地停下来。   许月光知道蒋官为难之处,便说:“我有些饿了,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你们去招呼客人吧。”说罢,就往厨房去了。   只是许月光没料到会在厨房撞上莫海伦,而且还是她吃东西的模样。   莫海伦半只虾还露在嘴外,突地见到许月光,惊了一下,很快把虾尾从嘴皮子上拿下来丢到一旁的餐碟上,还不忘挪了挪身子,遮住餐碟,然后笑嘻嘻的朝许月光打招呼:“许小姐,你也来了啊。”   许月光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只好点头笑了一笑。   可巧春归和几个佣人正好进厨房,准备把大厨们做好的美食端到外边去。春归见许月光难得穿了一件黄红色的印花镂空小礼裙,忍不住夸她:“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另外一个佣人见春归这么说,也起哄似地说:“是啊,许小姐,你平时都穿的太素净了,这衣服颜色很衬你。”   许月光仍旧不好答话,还是笑了笑,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请莫海伦一道出去坐坐,却听到突然“砰”了一声,再往莫海伦处一看,装大虾的盘子碎在了地上,酱汁洒了大半在莫海伦那条淡紫色的长裙上。   恰巧蒋婉司进来,看到这幕,很快反应过来,说:“碎碎平安。”   莫海伦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片狼藉,又看了一眼许月光。   蒋婉司催促着春归几个:“都愣着干吗?赶紧把这儿收拾干净啊。”又走过去把莫海伦拉到面前,   看了下她的裙子,笑着说:“要是墨汁还不太显,这个酱汁的味道实在太浓了。”然后转头问许月光:“月光,你那儿应该有裙子吧?”   许月光点了点头。   蒋婉司告诉莫海伦:“你和她的身材差不多,先去换一条吧。我在这儿处理一下,一会儿大哥回来了,看到就不好了。”   莫海伦终于像是恢复了正常,笑看着许月光:“那麻烦许小姐了。”   许月光的房间并不是这幢宅子里最大的,但也是套间。她领着莫海伦去到衣帽间,又沿着衣柜边走了一圈,把感应灯打亮,最后拿了两条颜色和款式都出挑的长裙给莫海伦看:“蓝色这条有水晶珠子做点缀。白色这条是缎面的,很贴身,也好看。”   莫海伦接过两条裙子,笑着说:“这两条都很好看,好难选啊。”   许月光立即大方表示:“这两条都送给你吧。”   莫海伦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能夺你所爱呢。”   许月光稍稍怔了一下,其实这两条裙子都是蒋靖允买的,那天晚上他把她试过的所有衣物鞋包都买下来了。她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她穿着好看才买的,所以她也从来没有打算穿它们,与其放在这里等着褪色变质,倒不如让它们发挥作用。她淡淡的笑,说:“好看的衣服要穿在合适的人身上才会更好看。”   莫海伦被夸,十分高兴,把两条都试了试,最后纠结在自己戴着这条单一的钻石项链上:“今天的项链没选好,两条裙子都不搭。”   许月光见她发愁,想起自己保险柜里那条祖母绿项链,好心说:“那你穿这条白色的吧,我有一条项链,配着应该很好看。”   莫海伦见她表情十分诚恳,顿了片刻,又重新笑着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偿还(2)   蒋靖允是和邵江涛一个时间到的。   不知为什么,今天路上特别的塞,他已经提前了下班的时间,可还是被夹在车流中不能动弹。最后到家都已经过了七点。   邵江涛一直在他前边走着,一下车就说:“我还以为我会是最后一个,没想到还比寿星公早一点。”   蒋靖允兴致还不错,和邵江涛并肩往屋里走。   邵江涛见他一个人,问起:“莫海伦呢?”   蒋靖允笑着瞟了他一眼:“你关注的有点过了啊。”   邵江涛一扬眉:“我这是明目张胆的关注。说不定哪天她就发现只是被你的外表所迷惑了,真正爱的其实是我。”   蒋靖允故意蹙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邵江涛认真问:“像谁?”   蒋靖允笑着回答:“像情圣。”   两人说笑着进到客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几乎都围在面对着泳池的沙发圈处聊天逗趣。   邵江涛是个爱热闹的人,也不顾蒋靖允是不是停下了步子,急急忙忙往那边走。邵江涛一出现,一众人很快都转过头来看着蒋靖允,呼唤着他的加入。   莫海伦是最后才回过头来看蒋靖允的,她的动作很缓,可表情却是很急切的,见他杵在原地不动,终于耐不住起身,唤他:“靖允,快来啊。”   蒋靖允飞出老远的心神突地被拉了回来,定睛看了一眼莫海伦。她穿了一件白色缎面的长裙,这长裙有些眼熟,而更眼熟的是她脖子上那条祖母绿的项链。   正巧旁边的楼梯有声响,他自然而然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是许月光下来了。顶着一张永远都不施粉黛的脸,更不屑于穿戴他送她的任何东西。   他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乱了。   蒋婉司正从厨房出来,见状,连忙拉着蒋靖允往沙发圈那边走,笑着说:“寿星公迟到了,大家想怎么罚他啊?”   以邵江涛为首的几个爱闹的人立马起哄:“先喝三大杯。”还有人立马端了慢慢三杯红酒放到蒋靖允跟前。   莫海伦一听这惩罚,急了,嚷着说:“这才刚开始就喝这么多,一会儿还怎么玩啊?”   甚少开玩笑的覃焕抓住莫海伦的短处,说:“莫主播,这才刚开始玩,你就摆出女主人的架子啦?”   莫海伦被覃焕揶揄,拉着江缇说:“你快管管你老公。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邵江涛可不听莫海伦的,把酒移到蒋靖允面前,说:“你自己说这酒该不该喝。”   蒋靖允这会儿已经平复过来了,大声笑着说:“该喝。”   气氛一下子就被带动起来了,喝的喝,吃的吃,聊的聊,笑的笑。   许月光原本就觉得自己和他们不搭界,这会儿更觉得自己没有加入的必要了,可她被全盛丽折腾了一天,实在是饿了,于是朝在忙活的   春归招手,想让她帮忙送些吃到到房间去。   也不知邵江涛怎么就这么眼尖,看到了许月光,连酒也顾不上监督蒋靖允喝了,大声问:“那边那位美女是谁带来的,怎么不一块儿过来玩?”   这么一吆喝,众人又都把注意力投到了孤零零站在一处的许月光身上。   蒋婉司几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邵江涛已经殷情的往许月光那边去了,还不时回头冲着大家笑:“这要没人认领,我就不客气了啊。”   刚才和许月光打过照面的,除了知道她姓许,也没有什么特别介绍过的,所以对她的身份都十分的好奇。唯一知晓些情况的覃焕没经过蒋靖允的同意,也不好随便泄底,只能开口示意邵江涛:“美女也分很多种,添哥还是不要通杀吧。”   蒋官也急了,快步走到邵江涛面前,用身子把他拦在许月光面前,一本正经的表情让邵江涛哭笑不得,回头看着蒋靖允,笑问:“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姐,交个朋友也不行了?”   蒋婉司开始打圆场:“邵总误会了,其实。”   “许月光,我二弟的女朋友。”   蒋婉司的话音被蒋靖允给生生打断了,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个字都十分的有力,不晓得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感情在里边,在场的人都忽的安静下来。   邵江涛觉得过意不去,打着哈哈说:“原来是二弟妹啊,真是失敬失敬。”   许月光比谁都尴尬,但又怕自己不大方一点,更惹得大家不好下台,于是冲着邵江涛笑了一笑,回了句:“你好。”   邵江涛细细看了她两眼,不觉得怔了一会儿。   蒋靖允见大家的兴致都移到了许月光身上,干脆说:“既然下来了,就一块儿过来玩吧。”   许月光没想到蒋靖允会让自己过去,又觉得当着大家的面逆他的意思不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蒋婉司很快腾出空位给她:“月光,坐这儿。”   许月光太久没有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不免有些拘束,而且还坐在蒋靖允和莫海伦的对面,更觉得浑身不自在。   覃焕担心还会有人无意为难许月光,于是把话语权抛到蒋靖允手里:“寿星,接下来玩什么?”   全盛丽快人快语:“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邵江涛最先对此提议表态:“这个游戏虽然不太适合我们这个层次的人玩,但偶尔玩一回也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蒋官自然是力撑全盛丽:“那就玩这个吧,人多有意思。”   蒋靖允也同意了,让林管家拿副牌过来。   邵江涛一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来劲,把游戏规则给大家讲了一遍:“我们每个人从这副牌里抽两张,如果谁抽到的两张牌的花色相同,就要接受惩罚,其他人可以对这个倒霉的人提出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全盛丽首先提出异议:“我们这么多人,抽到两张花色相同牌的人铁定会被玩惨的,不如我们先把真心话和大冒险做成小条子,抽一个惩罚,好不好?”   邵江涛不答应。   蒋婉司从旁打动他:“真心话的提问和大冒险的事项都由你来写,也由你来抽,这总行了吧?”   邵江涛这才勉强同意,飞快写了二十来个纸条,又叠成相同大小,打乱扔在水晶盘子里。然后洗了两遍扑克牌,最后给在座的人抽选。   许月光已经好多年没玩过游戏,尤其在座的人又都不熟悉,只怕抽中了相同色花色要受罚。好在她头次的运气不错,一轮下来,只有江缇抽到了两张黑桃。   邵江涛一见中彩的是覃焕的老婆,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哈哈大笑着表示这次玩到真章了。   覃焕明显不太乐意自己的老婆挨罚,倒是江缇本人还挺自在的,伸着脑袋去看邵江涛抽上的纸条。   邵江涛一见纸条的内容更是笑翻了,大声道:“这一条是真心话。你的初夜是在何时何地和谁。”   话音刚落,一众人就开始起哄,有人假装起正经人来,说:“邵总,你这问题太刁钻了吧?”   邵江涛大方承认:“更劲爆的还在后面呢。”又催着江缇,“覃太太,大家都等着你的答案呢。”   江缇并不是羞涩,反而有些苦恼,抬头说:“这个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莫海伦最先笑出声来,对邵江涛说:“这个问题你真的算是抽错人了。”   邵江涛这才记起江缇车祸失忆的事情,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把问题转向覃焕:“你们夫妻俩,总得有一个回答一下吧?”   覃焕默默看了江缇一眼,然后平静的说:“零八年九月二日,上海,和我。”   邵江涛最快反应过来,边拍覃焕的肩膀边笑:“看不出来啊,记性不错嘛。”   大家这才三三两两笑作一团。   总的来说,邵江涛写的这些小纸条内容虽然都挺刁钻的,但当做玩笑来逗趣,也都是无伤大雅的。唯一可能有伤了小小风化的是蒋官抽到的大冒险,得穿着三角裤去泳池里游一个来回,然后对着后山唱征服,还指定全盛丽把整个过程录下来。   蒋官十分配合游戏规则,老老实实做完全套动作,然后迅速夺过邵江涛手里的扑克牌,表示邵江涛也该参与一次游戏。   邵江涛是夜夜笙歌的老主,哪里会怕,高高兴兴抽了两张牌,结果还是同样的桃心色。他自嘲说:“看来我这次要走走桃花运。”果然等大家都翻了牌,还从未中招的莫海伦和许月光和他一道作伴。   蒋官见许月光也在列,抽起纸条来也格外的小心翼翼。   邵江涛嫌他动作慢,等他把纸条拿起来,立马夺了过去,打开一看,脸都笑抽了:“   同抽到相同花色的人,无论男女,互吻。”    ☆、偿还(3)   大家都被这纸条上的内容给逗疯了。   可蒋靖允一张脸明显沉了下来。邵江涛还不知轻重,笑嘻嘻看着他说:“这可是蒋官抽的题,我一点弊都没做啊。”   莫海伦耍赖说:“我们两个女的,你一个男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不行。”   覃焕也说:“你要是今晚想横着从这儿出去,倒是可以试试二亲方泽。”   邵江涛感觉自己受威胁了,只好退一步说:“那至少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啊。”然后把问题抛向蒋靖允,“你该不会是想仗家欺人吧?”   蒋靖允看了他一眼,慢慢扬声问:“不然,我亲你?”   邵江涛魂都吓没了,刷的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子,半笑着说:“我还是自己亲自己好了。”   蒋婉司担心游戏会玩不下去,又把玻璃盆捧到邵江涛面前,说:“那你自己再抽一个。”   邵江涛是很会找台阶下的人,高高兴兴就伸了手去抽条,还表示:“有个安慰奖也不错。”   结果这次抽到的是真心话。要讲一讲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心动,且为了保持神秘感,可以不用讲得太直白。   气氛一下子温情起来,大家纷纷对邵江涛写出这一表示怀疑,连他自己也摸着脑袋说:“我这是笔误吧?”   不过怀疑归怀疑,邵江涛还是正儿八经调整了语气,讲起自己最近的一次心动。他也是随意惯了的人,语气突然正经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特别的味道。   各个都听得很入神,只有莫海伦越听越觉得熟悉,回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邵江涛说的心动好像和自己有点关系。她虽然没忘记之前邵江涛对她表示过好感的事情,但从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些小片段,所以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但又怕蒋靖允会察觉出异样。她偷偷瞄了蒋靖允两眼,他仿佛是在认真听邵江涛讲话,又仿佛是出了神,在想别的什么事。   邵江涛煽情的把故事讲完,立马点到该下一个出场的莫海伦:“现在请莫海伦小姐给我们讲她的心动故事。”   莫海伦此刻脑子里和心里都有些杂乱,原本该是她强项的语言也组织的乱七八糟的。别说江缇这种知情的人一听就清楚她讲的是和蒋靖允的异地的相遇,就是不知情的人,也认准了她是在讲和蒋靖允的故事。   邵江涛边听边做出一副哀怨的神态看着蒋靖允,仿佛是怪蒋靖允抢了他男主角的位子似的。   蒋靖允原本在想别的事,但被邵江涛盯的久了,也觉得奇怪,故意瞥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旁边,却又正好对上许月光的面庞。   她还是一样的沉静,哪怕处在热闹非凡的境地,也好像不干事一般,甚至不会知道有谁的目光曾在她身上逗留过。   他怔了两秒,又重新侧头看着莫海伦。   莫海伦越   讲越没有底气,语速也渐渐慢下来。她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饿了的缘故,刚才本想先到厨房寻些吃点垫垫肚子,结果不但肚子没着落,还惹了一大串后事,更分了她不少神。她有些唯诺的看了蒋靖允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一颗心顿时又安生了不少,终于到了结尾才沉吟了片刻,说:“最不设防的,就是这样的不期而遇。可能是在某条浓荫匝地的小道,阳关透过树枝洒了那么一两点在他身上,也有可能是在傍晚,细雨飘在两个人之间,朦胧的不可思议。他缓缓走向你,不需要任何言语,而你什么都忘了,甚至忘了自己是谁。风中其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可你就是觉得迷醉,就是一生也忘不掉。”   原本抱着听故事心态的众人也一下子随着莫海伦略显低沉的声音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沉默。   谁没有过心动呢?谁又会真正忘记心动的感觉?那可是人生中最最美好,最最无害,也最无需要顾忌的部分。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对谁心动,因为它可以成为你一个人的秘密,所以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千百次去回味那一缕迷醉。   邵江涛一贯最捧莫海伦的场,第一个打破沉默拍手叫好:“不愧是名嘴,三两句就把大家心窝窝里的话说出来了。”   蒋官也特别赞同:“说的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说罢还情意绵绵的看了全盛丽一眼。全盛丽故意哆嗦了一下,笑着把话头引到许月光身上:“月光姐,该你说了。”   蒋婉司见许月光一直没吭过声,还以为她会继续保持沉默,正想说些别的来岔开话题,没想到她竟然是一副要讲话的姿态。   蒋靖允猜着她是要讲蒋靖东,还未入耳心里首先就觉得有些乏味,招手让人拿些吃的过来。   许月光倒不被外事干扰,声音听起来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可她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清淡的沉静,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楚。她说:“我很后悔那一次心动,可我也庆幸有那样的一次心动。”   在座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蒋靖东的事情,虽然大多人是刚刚才知道她的存在,但稍微有些脑子的也能猜到她这几年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并不是物质上缺少什么,而是精神的空洞和各种念想的折磨。连邵江涛这都不忍心接她的伤疤了,还想说这个游戏就此作罢。   可许月光的姿态放得十分端正,也没有红眼圈,只是没有再提及心动的故事,而是下了结论说:“但隔岸寻花,总不能如愿。”    ☆、偿还(4)   莫海伦打电话来的时候,许月光正在花房里给冒出头来的玫瑰浇水,林管家把电话拿到她跟前,说:“莫小姐找您。”   她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微微蹙了蹙眉头。于是林管家有意捂了悟听筒,提醒说:“莫海伦,莫小姐。”   她惊了一下,缓缓接过电话。林管家已经十分识趣的走开,她又顿了片刻,才轻轻喂了一声。   莫海伦很快回应:“许小姐你好,我是莫海伦,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她心里摸不着底,只简单回了句:“你好。”   莫海伦似乎预料到她的淡然,又加重了语气中的热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平白无故从你那儿得了裙子,心里老觉得惴惴的。我今天正好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买条新的送给你吧。”   许月光没想到莫海伦还惦记着这事,并不觉得有什么紧要的,说:“不用了,我平时也不怎么穿裙子的。”   莫海伦的语气转变的极快,马上就笑着说:“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还条裙子给你,就是好久没逛街了,又找不到朋友陪,正好想起你也是一个人在家,所以想一块儿做个伴。”   许月光有些为难,这些年,几乎都是蒋婉司每隔不久带她去买一次衣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的邀请,更不好意思拒绝莫海伦。   蒋靖允生日的第二天,她无意听到几个佣人谈及莫海伦。大概的内容就是说莫海伦十分得蒋靖允的欢心,说不定哪天就成大少奶奶了。其实并不关她的事,直到末尾了,春归问了句:“那她以后是不是得住在家里?”   她猛地发觉这还真是个和自己息息相关的问题。毕竟蒋靖允不像蒋婉司和蒋官可以搬到外边住,他是这座宅子堂堂正正的主人,他和他未来的太太住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蒋靖东在这里,他更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就更加尴尬了。所以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她即便不愿意,但也有必要和未来的女主人搞好关系。   许月光最后还是答应了莫海伦的邀约。她不愿意留给莫海伦的印象是需要大把人伺候的大小姐,所以司机送她到了约定的地方,就被遣回去了。   可一转身,迎面还是撞上了莫海伦。   莫海伦倒没有对她是怎么来的产生任何的疑问,反而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说:“路上塞车,差点就迟到了。”   她不大习惯还算是陌生人的莫海伦所表现出来的热忱,但还是努力适应着这种情况,回了她一个笑容。   而这样的笑容在莫海伦看来似乎就已经是很好的回应了,边领着她往店面走,边说:“你挑衣服的眼光好,一会儿帮我多挑几件。”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误会,只能硬着头皮凭着记忆中蒋靖允的喜好对莫海伦比   划在身上的衣服摇头或是点头。   莫海伦却十分相信她的眼光,指了左边导购手上一大摞衣物去打包,然后匆匆走到一排衣架后边拿出一件水湖蓝色的纱质抹胸连身裙晾在她面前,右手还晃荡着一根大红色的宽腰带,笑着说:“私藏,送给你的。”   许月光见莫海伦一直在挑衣服,还以为她把送裙子的事情忘了。这么突然塞了件衣服过来,一时有些错愕,何况这颜色和款式虽然好看,但整个肩膀和手臂都露在外面,实在不是能轻易尝试的。   可莫海伦推着她进试衣间:“你赶快进去换上吧,我保证很好看。”   许月光推诿:“我今天穿的内衣不适合露肩。”   莫海伦压根没把这个问题当成问题,立马朝导购使了个眼色。   导购小姐们都是何等的聪明,二话没说就拿了好几个款的内衣给许月光。   许月光骑虎难下,只能换装。   莫海伦一边在外面等,一边提议:“一会儿咱去看场电影吧?有部电影我一直很想看,就是没时间,过两天就要下线了。看完电影再去吃晚饭。不如我们去吃粤菜?我知道有家粤菜馆很好吃的。”   莫海伦在叨叨,许月光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果然如莫海伦保证的那样,很好看。连几个导购小姐也真心夸奖起来。   “许小姐皮肤的颜色很亮,穿这个颜色再适合不过了。”   许月光却不大好意思穿的这么少布,总像寻点东西来遮住肩膀。   莫海伦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笑眯眯地说:“幸好你没进演艺圈,不然曾思琪都得改行了。”   许月光还是不习惯,想要进试衣间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莫海伦拉住她:“穿的这么好看,换下来干吗?走,我们看电影去。”   莫海伦到底是公众人物,排队买电影票的时候好些找她合影。她来着不拒,偶尔还开个玩笑,性格十分的爽快。   许月光大半颗心思都在自己的衣服上,好不容易进了电影院,到处都是黑麻麻的,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励叶主演的现代爱情文艺片。许月光平日里偶尔看电视,也见过好几次这部电影的宣传片,那些节目的编导十有八九都预测这部电影会惨败,因为虽然有励叶的助阵,但卖点太单一,特别是撞上暑期大片雄起,更是难杀出一条血路。可世上的事,说不准就会有奇迹。   莫海伦边看边告诉许月光:“四千万的成本,二点六亿的票房,励叶今年特定能拿影后,杨丁也一炮而红了。温睿这次真是要笑翻了。”   许月光倒不在意莫海伦说的这些,只觉得这电影确实拍得很好,画面转换的十分流畅,故事的走向与脉络也都是水到渠成的,连一丁点的刻意都不存在。而贯穿在整部电影里的插曲是林画的一首老   歌,稍稍经过了改编,哼唱的居多,清晰的只有那么一两句,“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许月光看的十分入迷,直到片尾字幕慢慢浮现出来,莫海伦才凑到她耳边说:“晚上有人请吃饭。”   她以为是莫海伦的朋友,便说:“我就不去了。”   莫海伦不同意:“又不是别人,是靖允。”   她一听是蒋靖允,更加不愿意同行了,一出电影院,就要和莫海伦分道。   莫海伦也不拉她,只随手指了一指路前边停着的黑色轿车:“那你自己跟他说去。”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许月光一眼就认出那是蒋靖允的车,反而杵在原地不动了。   莫海伦又碰了碰她胳膊,说:“走吧,我正好有些饿了。”    ☆、偿还(5)   还是按着莫海伦最初的意思,去吃的粤菜。   蒋靖允对许月光的出现并不意外,想来也是之前和莫海伦联系的时候就已经得知她在了的。   可许月光面对蒋靖允和莫海伦觉得不太自在,又联想起今后这样的情景只会越来越频繁,更是意兴阑珊的,吃起东西来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   蒋靖允是习惯了她这样的沉默不语和心不在焉,但莫海伦不知,好心问她:“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她边摇头边匆忙吃了两口,解释说:“可能是很少出来这么长时间,有点累了。”   莫海伦大失所望:“还想着一会儿去外滩转转呢。”   蒋靖允并不看许月光,反倒是和莫海伦说:“一会儿司机会接她回家。江涛请我们参加他的下半场活动。”   许月光当即松了口气,莫海伦又是爱热闹的人,这样的安排,讨了两个人的欢心。   不过没能和许月光畅谈,莫海伦仍旧觉得有些可惜,临散的时候还约定她说:“今天还不够尽兴,等下次空了,咱们再出来玩。”   许月光磕磕巴巴的回了个好字。   莫海伦见许月光站在街边的路灯下,亮黄的路灯及五彩斑斓的霓虹交杂的洒在她姣好的面容和细腻的肩劲上,有种说不出的动容。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又很快在脸上浮起诚挚的笑容:“这条裙子真的很衬你。”   江缇刚开始和莫海伦熟络的时候,对她说过,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吝啬赞美别人。那时莫海伦的事业正处在突飞猛进的阶段,大小奖项与荣誉接踵而至,若是换了大多数人,身处在掌声与鲜花之中,趾高气扬是肯定的了,可她是个特列。不但没有把眼珠子镶到头顶上,反而对身边的人更加亲切。   其实真正看懂她的人并不多,而陈白玖是其中一个,所以他夸她聪明。她也觉得自己是挺聪明的,不然像她既没有俞冰那样的家世,也不似范晓霜如鱼游水一般行走在富商与高官之间,怎么可能长年与她们并列台里的三大花旦?   实力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世和察言观色。不过是顺口说几句好话罢了,又不是要人命。但她是真心觉得那条裙子很衬许月光,就好像蒋靖允身上的西装那么衬他一样。   莫海伦和蒋靖允自然又是到的最晚的,邵江涛不由分说了拿了酒瓶子递到蒋靖允面前:“开始说不来,来了又迟到,今晚不给你点教训,怕你永远也长不了记性。”   莫海伦先蒋靖允一步夺过酒瓶,对着邵江涛笑靥如花的表示:“这么好的酒,也不见主动请我喝,你老这么特别关注他,我会生气的呢。”   邵江涛精神一下子冲到了顶点,高高兴兴凑到莫海伦面前悄悄说:“其实我特别关注的一直是你。”   莫海   伦并没有显露任何的尴尬,反而是爽朗了笑了几声,然后挑眉问:“那我最近这期节目请的嘉宾是谁?”   邵江涛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冯氏的二小姐,冯昀昀呗。”   大家都没想到他真的看了莫海伦的节目,一时都有些错愕。覃焕在一旁打圆场,笑着说:“听说你最近和冯家走动的频繁,怕是有所图吧?”   邵江涛迅速看了蒋靖允一眼,很快转过念头来,承认说:“冯二小姐傲娇的很,一般了解不着,只能看看节目,没准还能得到些信息。”   莫海伦真把他当成是要追求冯昀昀的浪子了,说:“那你得多敬我几杯,等我高兴了,说不定就透露几个她的小细节给你。”   邵江涛十分放得开,笑着说:“又能和美女饮酒,又能收到料,我今晚是赚到了。”   莫海伦兴致极好,不光和邵江涛喝,还主动敬起在座的人,蒋靖允想拦她都拦不住,还被她反着灌了两杯酒。   蒋靖允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拂了女朋友的面前,不声不响的喝了两杯酒。   可有爱闹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起哄:“各喝各的有什么意思?不如交杯吧?”   提议一出,引得一众人都附和起来。   邵江涛却难得顾忌起莫海伦的面子,批评起带头起哄的人:“你们这帮人,就爱看别人的热闹,也不见和自己的女伴来个交杯?”   莫海伦却大方起来,一手拿了酒杯往蒋靖允手里塞,一手自己把酒杯端的高高的。她已经喝得七七八八,说起话来连自己都觉得舌头开始不利索了,但还是努力把目光聚集在蒋靖允脸上,笑着问他:“就喝个交杯酒,好吗?”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但又十分的真诚,他凝视了她片刻,终于主动弯过她的小臂。   气氛一时达到了□,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莫海伦却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华丽的幻象,仿佛是穿着水晶鞋的灰姑娘,十二点的钟声一想起,就会被无情的打回原形。而她眼里的蒋靖允逐渐模糊起来,最后终于化成了一团不明状。她知道自己是喝酒了,因为耳边的声响一会儿停顿,一会儿又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她什么也抓不住,连感知也悄然流逝。唯一还清楚的是蒋靖允是半抱着她到车上的,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隐隐传过来的热气,并不灼人,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永远都是淡淡的,没有情绪的起伏,更不轻易对人显露喜恶。   她想起第一次分手,是大学毕业那阵子。那是她的初恋,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可以用那个词来形容,爱得死去活来。可时间真的很神奇,再怎么深厚的感情,再怎么锥心的痛楚,都可以一一抚平。所以她从来都认为,分手这种事,又不是得了绝症,消沉个三五七日,至多半个月   ,总能发现生活中别处的美,那些沉浸在过去的感情中不可自拔的人都是傻的。   昨天莫妈妈给她打电话,问她究竟什么时候结婚。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还幻想过蒋靖允向她求婚的场景,可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其实蒋靖允是不会向她求婚的。   她已经三十岁了,不是刚冒出头的小姑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有大把的精力可以耗。她只想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并不是百分百的喜欢她,但只要他是喜欢的,她就总有机会在他的心里住下,然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可惜的是,她遇上的男人长了一颗封闭的心,她进不去,他也不想再有别的人进去。   她其实是不甘心的,总想着再试一试,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行程。   她其实是不愿意接到蒋靖允电话的,总想着他隔几天才和她吃顿饭,应该不会偏偏在今天找她。   但世上的人、事、物,甚至感情,都如许月光那夜所说的那样,“隔岸寻花,总不能如愿。”她隔着一条看似很细,却深的摸不着底的河流追寻着蒋靖允的脚步,而他却在默默的等着另一人回首。   她不晓得究竟他还要等多久,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选择的路。   以前她总不明白为何江缇那么喜欢盯着车窗外的夜景看,现在才知道,原来江缇所看的从来都不是夜景的表象,而是浮光掠影之下的孤静。   她也不晓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流的眼泪。蒋靖允已经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打开车门,要送她上楼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眼泪布满了整张脸。   他怔了片刻,也不多说话,只是用手一一拭去。   她迷离的看着他,贪恋他指尖的每一分美好。   他终于擦尽了她的泪,要扶她上楼,她却轻轻表示了抗拒,努力靠着仅剩的平衡,安安稳稳的站在他面前。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处在下风的,唯有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底气十足,毫无顾忌的凝视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并没有打断她,而是同样的凝视着她。   夜风糅杂着小区花圃飘来的花香翩然而至,浓重的酒气仿佛也在这一刻被压制了下去。   她对着他最后笑了一笑,然后伸出双手,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他。她的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肩颈处,眼泪不经意的就落到了他的脖子里,她不晓得那串眼泪会不会流进他的心里,她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抱着他的手差不多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终于说:“蒋靖允,我们先说好,这次是我甩你的。”   他猜到她会说些什么,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是这样一句话。但他早该知道她是不同的,也早该知道她是不该招惹的。他心里生出无数的歉疚,最后都只   化成了一个字:“好。”    ☆、偿还(6)   入秋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乍起的风突地就凉了。   许月光望着满地细细碎碎的树枝条,告诉春归,她想见曾廷烨。   见面的地点定在市区老街的咖啡馆,因为决定的突然,所以许月光在咖啡馆等了曾廷烨一段时间。   其实以前她也经常等他,相对于他的忙碌,她总是显得很清闲。可她那时的性子不比现在静,往往等上十分钟还不见人来,就开始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催他。她没有好口气,他却顺着她的脾气,好声请她原谅。那些同学都说她被他惯坏了,她自己也觉得是,但一点要改正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固执的认为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能长久一生的事情。   曾廷烨很快到了咖啡馆,他的步子走得很急,落座问她话的时候还在微微喘息:“春归说你要见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看到他额头上那层细细的汗珠,有些怅然的拿了纸巾递给他:“先擦擦汗吧。”   他见她如此镇静,并不像是有突发情况,渐渐安了心,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顿了片刻,又问她:“上次的事,蒋靖允有没有为难你?”   她看着他,反问:“春归没告诉你么?”   春归当然是第一时间向他报告的情况,只是他没想到蒋靖允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让这件事过去了,他只怕另有隐情,所以想听许月光亲口说。   她见他不出声,想了想,继续说:“他应该知道我们本来就认识,一起吃顿饭,也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况且我和谁吃饭,原本也不是他可以管得了的。”   曾廷烨微微蹙了蹙眉,他觉得今天的许月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可能是说话的神态过于自如,也有可能是她主动约见他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他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最后匆忙说了句:“那就好。”   许月光没有多想什么,很快掠过蒋靖允这个问题,问他:“你呢?和唐小姐怎么样了?”   曾廷烨突然被提及这个问题,一时有些错愕,仿佛是自嘲的笑了一下,才淡淡说:“她早就嫁人了,还生了两个女儿。”   许月光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她看来,即便曾廷烨和唐楚贞没结婚,也应该还在一起的。她到底是低估了时间的力量,总以为所有的人事物都和她一样,在这五年都静止了。   曾廷烨难得有些感怀,说:“他那个老公一心想要儿子,她性子又软,即便有家里撑腰,听说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听他默默说着,眼里也蒙起了一层雾气。她并没有打算问他当初为什么放   弃了唐楚雨,每个人都有自己愿意对人倾诉,和不愿意被人知晓的事情,与其强迫它们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倒不如让它们成为永远的秘密。   临走的时候,她送了他一盆仙人球。   还是她昨天去花圃的时候专门挑的,她想着他工作忙,种别的花花草草到最后肯定是要荒废掉的,所以选了这种生命力比较顽强的植物。   他十分惊讶,但并没有问她原因,只是她自己解释说:“都说这个防辐射,你长期对着电脑,多少要注意些。”   他明显很高兴,也关切的对她说:“你脸色看着不好,要多吃些补气的东西。”   她很温顺的答应了好,然后静静坐在原处,看着他一点一点远离自己的视线,最后淹没在细碎的秋雨中,了无痕迹。   许月光又独自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她点了一杯冰摩卡,拿着小铁勺沿着瓷杯边缘来回搅动了几下,奶泡和巧克力已经融的差不多了,饮一口,却尽是透凉的滋味。   果然是秋天来了,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连一贯身体很好的卢羽昨天来的时候也穿了一件薄外套,所以她亲自泡了一杯热茶给他。   他端着茶杯,却只是象征性的小抿了一口,然后给她聊起天来。   她能说上话的人不多,遇到卢羽,才会稍稍开朗一些。   他很随意的问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城市,又举了几个例,国内国外的都有。   她想起很久以前倒是希望能去地中海国家走一走,可现在觉得那些地方都太远,于是问他:“你是想去旅游,又定不了地方吗?”   他低眉,说:“有些人在一个城市住久了,这个城市给他的牵绊就会越来越多。如果想要淡忘一些人和事,换个新环境会是不错的选择。”   她有些茫然,小心翼翼问他:“卢医生,你失恋了吗?”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我还没有女朋友。”   她笑着安慰他:“你的白雪公主可能是个路痴,正在找路赶过来呢。”   他微微扬眉,说:“没准她是紫霞仙子转世,等着我脚踏七彩祥云去营救她。”   她呵呵笑,他也笑了笑,隔了片刻,又问她:“许小姐还有什么家人么?”   她不晓得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告诉他:“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   她的表情十分的平和,他看着有些木然,原本想说的话通通都哽在喉咙眼里,只怕再多透露半个字,对她来说,都会是巨大的痛楚。他差不多把一杯茶喝掉了大半,终于还是问她:“许小姐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里?”   她从   来都不傻,立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她多希望那只是她的幻听,她永永远远都会在这幢宅子里,哪儿也不去。可那些不美好的事物,并不是假装不存在,它就真的会消失不见的。   夏天走了,秋天会来,她会老,蒋靖东会离开,这都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   卢羽问她喜欢哪个城市,其实是想告诉她,等那一天真的到了,她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她能去哪儿?哪儿又能容得下她?    ☆、偿还(7)   蒋靖允是在去会议室听三季度业绩报告会的路上接到林管家电话的。   林管家一般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所以他有意识的停下了急促的步伐,立在原处,隔了片刻才接通。   于希见他如此,便也停下来,她猜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变成了铁青,果然他很快挂断电话,告诉她:“会议推迟。”   她利索的回了个是字,而事实上,他也没有时间听她更多的回话,匆匆转身往电梯处走。   天空突地一声响雷,全落地的玻璃窗外闪过一道清晰的雷光,于希不由得往外看去,刚刚才是青天白日,转眼间已是乌云密布了,怕是马上会有一场大暴风雨。   果然没过多久,这大暴雨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城市的交通一时间陷入了囹圄。   蒋靖允一面催促着司机快行,一面给卢羽打电话。   卢羽的电话很快接通了,还没等蒋靖允开声,他就先说:“蒋先生,我和几位医生正在去家里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蒋靖允没再多问,挂了电话,想了片刻,还是拨出了蒋秉坤的手机号。但也许是因为大雨天,信号不稳定,又或者蒋秉坤那边的问题,他连着拨了三次也没有回应,只能改找蒋官。   蒋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接到蒋靖允的电话,还十分的高兴。   蒋靖允没兴致说太多,只告诉他:“靖东的情况不好,你告诉爸一声,看他能不能马上来一趟。”   蒋官脑子一懵,说:“爸和阿姨去新加坡了,刚上的飞机。”   蒋靖允心里终于生出一丝燥意,随手把手机扔到沙发座上。但又很快拿回来,重新拨通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春归,一听是蒋靖允问蒋靖东的情况,马上告诉他:“大少爷,卢医生他们刚到,现在都在二少爷房里。”   他明知道春归说不出个什么来,但心里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不管别的了,问她:“怎么会突然这样?”   春归也慌的不得了,想起一点是一点,她说:“其实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大少爷您走了之后,许小姐去二少爷房间,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许小姐慌慌张张跑下楼说二少爷没呼吸了。然后林管家就上去了,说是做了急救,呼吸又回来了。再然后就是给卢医生打电话,给您打电话了。”   蒋靖允想起蒋靖东房里那些常年摆着的医用仪器,也算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它的作用。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几乎是泼在玻璃窗上,蒋靖允发怔一般的看着它们粼粼而过。因为大雨还伴着大风,一路上不乏一些枝   干脆弱的小树被挂断,横在半道上,又给秋平添了几分萧瑟感。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种画面,有过去的,也有未来的,可独独没有出现下一刻即将面临的各种情形。但凡有一点点不好的,他都使劲把它们从脑中摒弃,仿佛只要他不想,那些就不会成真。他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刚才春归说的是已经抢救回来了,有呼吸,只要有呼吸就好。   蒋家宅子外停了不少车,蒋靖允没打伞,直直冲进屋里。   佣人们都聚集在一楼的客厅,几乎乱成了一团。见他回来了,又像是离散的羊群找到了主人,个个盼着他说句话。   可他没心思,直接往二楼走。   林管家正好从蒋靖东房间出来,见他回来了,很快迎上去,唤了声:“大少爷。”   他飞快的瞟了一眼林管家的脸色,又飞快的强迫自己忘记所见到的,但往前走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最后走到门边,几乎已经是往前推移。   他听到卢羽的声音,虽然隔得那样近,他却仿佛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只希望等他踏进屋里的那一刻,看到的是蒋靖东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呼吸不用太重,只要和以往一样清浅就足够了。可偏生踏进去的那一刹那,看到有陌生的面孔把还在奋力抢救蒋靖东的卢羽拉开,说:“小卢,他已经死了。”   他像是被利器瞬间刺穿了心脏,连呼吸都提不上来,杵在门边,无法动弹。   林管家怕他会摔倒,扶着他的胳膊,唤了一声:“大少爷。”   屋里的人终于察觉到他的出现,纷纷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卢羽手里拿着电击器,半晌说不出话。还是年纪稍长的医生对蒋靖允说:“蒋先生,我们很抱歉,令弟的情况恶化的太快。”   蒋靖允微微抬了抬手,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吩咐林管家:“帮我请医生们下楼休息。”   天色已经黑了大片,屋里的光线又亮的有些刺眼,外面的风吹不进来,里面的人却无限的寒冷。   医生们都已经离场,蒋靖允还是站在原处,许月光也一直站在床边没动。蒋靖东还是躺在床上,只不过床上很乱,被子、衣服都散落的到处都是,像是不愿意起床的孩子,贪恋沉睡的美好。   而今,他真的可以睡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大清早的在他耳边读报,重复着旧事,也不会有人大半夜的对他倾诉,哪怕那都是极少的言语。   他终究如一场春风,曾经吹醒过千万树的繁花,却不得不在花落之前离开,不是没有留念,可如果没有这一刻的决绝,那漫长而又纠缠的人生不知该演到那一幕才是尽   头。他唯一觉得遗憾的,大概是直到放弃生命的前一秒才明白,他最该懊悔的不是酒驾入海,而是对她的鬼迷心窍,因为他蹉跎的不是她这几年的光阴,而是她的心。   蒋秉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蒋靖允刚把蒋靖东送到医院。   他站在窗外,面对着模糊不清的世界,平静的告诉蒋秉坤:“靖东,走了。”   他其实听不太清蒋秉坤究竟说了什么,因为他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他只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有天晚上,□岁的蒋靖东半夜哭醒了。那时蒋秉坤日日忙着事业,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兄弟和两个佣人。   他也只是个孩子,并不晓得怎么哄人,就问蒋靖东为什么哭。蒋靖东哭着说,梦见自己死了,又说不想死。他记得他那时是哈哈笑着说:“你看,我比你大,要死也是我先死。”   结果蒋靖东哭的更厉害了,他只好改口,骗蒋靖东说:“其实我在练一种长生不老药,等练成了,我们一人吃一颗,就不会死了。”   蒋靖东一听,果然不哭了。后来讲起童年旧事,蒋靖东还总把这个翻出来,伸手问他要长生不老药吃。   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药,哪怕是要花掉万金,他也愿意换取一颗给蒋靖东。可惜,那都是虚无缥缈的。    ☆、偿还(8)   蒋靖允没有听清蒋秉坤的意思,还是回到蒋家宅子,林管家告诉他:“老爷说已经和航空公司协调好了,让您明天带二少爷回家。”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连应声一下的意思都没有。林管家也不敢太刺激他,只把他送到房间门口,就离开了。   他也不晓得可以做些什么,或者说,应该做些什么来填充空落落的心。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怔,然后去到洗漱间冲凉。   天气乍凉,水也凉心,他把温度调高了许多,温热的感觉让人轻松了不少。   其实他是有思想准备的,只是准备的再好,等到发生的那一刻,仍然很难接受。他想起许月光,之前原本是打算和她谈一谈的,可那晚一时心软,没敢告诉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过她看上去还比较平静。   是的,她比较平静。没哭没闹,仿佛比往日里还要平静许多。他把蒋靖东送往医院,她也没有跟着,只是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离开。   他突地觉得不安,脑子里迅猛的闪过一个念头,连水也来不及关,套上浴袍就冲出房间,跑到许月光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喊:“开门。许月光,开门。”   林管家听到声响,很快就上楼来。   蒋靖允大声冲他说:“去把备用钥匙拿过来。”然后又等不了,抬脚开始踹门。   但房门都是从国外进口来的,蒋靖允踹了几下都不管用。   林管家已经匆匆忙忙拿了钥匙上来,蒋靖允一把拿过去,迅速打开门锁。   他打开门,又喊她:“许月光。”   没有人回应,房间里也没有人影。   林管家觉得奇怪:“许小姐从下午到晚上都没有下过楼。”   他急急的跑到洗漱间,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细细的流水蔓延了大半个浴室地板,红得并不艳,却异常刺眼。再往浴缸里望去,那才是一大抹触目惊心的鲜红,而那个人早已完全没入水中,苍白的面容扭曲的可怕。   他来不及思考,冲上去,一边使劲捂住许月光还在缓缓往外冒血的手腕,一边把她从浴缸里捞起来,几乎是失声大喊:“许月光,你这个疯女人。”   林管家也吓坏了,慌慌张张跑在蒋靖允前边,冲下楼,叫司机去车库开车。   一屋子的佣人已经失措了一整天,这会儿又见蒋靖允抱着浑身湿漉还沾满鲜血的许月光冲出屋子,个个都吓了一跳。   蒋靖允什么也顾不上了,冲上车,对司机大吼:“快开车。”   司机有些慌,林管家坐在前座,放低了音量重复说:“去最近的医院。”   雨还   在窸窸窣窣的下着,四周都是蒙蒙的一片水汽,仿佛都不是真实的。可蒋靖允清楚的感觉到怀里的许月光发凉的躯体。   他用尽了力气捂住她的伤口,可无论他再怎么用力,仍有血丝不断的溢出他的指缝,那是她身上唯一灼热的地方,像是熔岩,要把他也一道烧穿了。   他不敢看她的脸,只能拼了命的把她抱在怀里,一边又一边的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月光。   那是他从来不敢轻易出口的两个字,家里的人或者叫她月光,或者叫她月光姐,可他永远都只能称她为许小姐,有的时候,连称呼都省去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和她保持距离,他只是害怕一旦距离拉近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才选择漠视。   他不愿意被人看到内心的挣扎,所以宁愿活在醉生梦死的花花世界,可他又忍不住去收集所有和她相似的人与事物。可她就是她,任何人再相似,也只是相似,她们没有她的淡然,没有她的细致,更没有她眼角眉间缓缓流动的波澜,哪怕这一点波澜只永远存在他的记忆中。   到底还是他太大意了。面对蒋靖东离世这么大的打击,他高估了她的承受力,也忘了这么多年来,蒋靖东早已经成为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她看不到他,也看不到这世上任何的别人,她是那样的深情,所以一刀割下去的时候,应该是义无反顾的吧?   他其实是该成全她的吧?可又有谁能来成全他?又有谁能陪伴他走今后的路?   他不甘心啊。他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她,他有多爱她,有多喜欢看她在花房里专心给花浇水的模样,有多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怎么能就这样离他而去?如果她真的就此消散,那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刽子手,无声无息的就捏断了他的心跳,却还残忍留下他的躯壳,然后赐予他无尽的时光,让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只能依靠那些美好的片段过活。   他终于忍不住落泪,滚烫的泪水跌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他多希望她能感觉的到他的温度,离去的步子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林管家在路上就给医院打了电话,车一到急诊部的大楼前,许月光就被安置在推车上,迅速送往手术室。   蒋靖允一路跟着,最终被挡在了手术室外面。   他身上还穿着浴袍,白色的棉柔被染得红了一大片,脚上的拖鞋也在奔跑中遗失了一只。可他没有一点心情去理会这些,只是有些无力的靠在墙边,发怔一般的盯着手术室门外发亮的灯。   林管家很快让人送来了干净了衣服和鞋,但也不敢轻易上前去打扰   他,只能在一旁候着。   也不知道曾廷烨是什么时候来的,急急的冲到手术室门前,用力拍打了几下门,但也明白那是徒然的,于是往后退了两步,和蒋靖允一样望着手术灯。   蒋靖允看了他一眼,但已没有兴致去询问他的出现。反而是曾廷烨突然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   蒋靖允明白那眼神背后藏着多少憎恨,也清楚的看到曾廷烨大步向他走来,甚至预料到了那一拳,可他没有要闪开的意思,扎扎实实挨了曾廷烨重重的一击。   他整个人都倾斜到了一边,又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直接摔在了地上。脑子里终于有些一丝疼痛的感知,满嘴的鲜血顺着嘴角迅速流出。    ☆、偿还(9)   曾廷烨仍觉得不解气,上前俯身拉起蒋靖允,又要上拳头。   林管家和另两个佣人连忙上前把曾廷烨拉开,林管家扶起蒋靖允,关切的问:“大少爷,你。”   蒋靖允已经站起身,一手推开林管家,没让他把话问完,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对两名佣人说:“放开他。”   佣人没想到蒋靖允会下这样的指示,一时没动。   蒋靖允一下子就火了,大声道:“放开他!”   佣人急忙松开手。   曾廷烨甩开两名佣人,虽然已没有动手的冲动,但情绪还在顶点,几乎是吼着问:“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你们要把她逼死!”   蒋靖允不语。   林管家看不过眼,说:“曾先生,我们发现许小姐自杀,马上就把她送到医院来了。您这样血口喷人,实在毫无根据。”   曾廷烨冷笑反问:“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们的见义勇为?”   林管家又解释说:“许小姐之前一直很平静,没有人想到她会。”   蒋靖允抬了抬手,林管家收了声。   曾廷烨却不满,把矛头转向蒋靖允:“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原来你们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都很平静吗?你们有想过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把日子过的这么平静吗?你们有人真正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是,你是可以给她一切能用钱买得到的,可她的心呢?她的痛苦,她的难过,她的懊悔,可以跟谁说?你弟弟成了植物人,那是他自己承受能力太差,凭什么让她为他的极端行为负责任?”   蒋靖允听曾廷烨提起蒋靖东坠海的往事,瞳孔里突地放出光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凝声问:“你什么意思?”   曾廷烨一阵冷笑,说:“你以为蒋秉坤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月光?你以为月光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你一定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吧?可事实上,蒋秉坤不愿意你知道的事,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蒋靖允下巴绷得紧紧的,双眼看着曾廷烨,只差冒出火来。   曾廷烨却越发的冷静:“月光的爸爸妈妈都是南下打工的北方人,她爸爸很聪明也很勤奋,没过几年,就自己开了工厂,还在岛上买了一些地皮。她那时才六七岁,日子过得很开心。可突然有一天,工厂起了大火,一把烧掉的不只是厂房和机器,还有她爸妈和一些工人。她失去了爸妈,还背了一身的债,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就把她丢在孤儿院。她是我见过最乐观、最坚强的女孩,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不但没有变的孤僻,还总是鼓励孤儿院里其它的小   朋友。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后来她大学毕业,进入民信工作,我们都过的很快乐。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和她的关系,只怕有人会说她不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进来的,如果不是蒋靖东那么执着的要和她在一起,她是不会和蒋秉坤碰面的。所有的人都以为蒋秉坤嫌她的出身太低,才不同意她和蒋靖东来往。我也是翻开民信旧年资料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当年她爸爸的工厂之后是被蒋秉坤接手的,我那个时候还不敢确定,所以找了很多年帮我调查这件事,等我终于确定工厂失火和蒋秉坤脱不了干系的时候,蒋靖东已经准备向她求婚了。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蒋靖东,但她有权在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之后再做选择。她听我说完之后,什么话也没讲,蒋靖东来接她,她也跟他出去了。后来就是蒋靖东出事,她哭着跟我说,她把事情和蒋靖东说了,她告诉他,她永远也不会原谅蒋家的人,可她没想到蒋靖东会喝那么多酒,还坠海了。她说是她害了蒋靖东,可她有什么错?如果不是蒋秉坤之前造的孽,又怎么会报应在蒋靖东身上?”   蒋靖允像是被又粗又重的棒子狠狠的击中了头部,曾廷烨的一切言语都如刺刀从四面八方插到他的骨头上,割裂的不仅仅是血肉。他不愿意相信,可曾廷烨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   曾廷烨也停顿了,似乎是倦了,满脸的怒气已经慢慢变成了绝望的容颜,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又像是顿悟了什么:“这些年我一直留在民信,为的就是找机会把你们蒋家踢出局,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果月光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没有了,即便你们蒋家倒了,她也一样不会有任何感觉,可能还会怪我,怪我当初把真相告诉她。”   一直沉默的蒋靖允迅速而果断的否绝:“她不会死。”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疲累,嘴角的血迹红得和发白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但目光却异常的坚定。   曾廷烨有些恍然,但似乎又在蒋靖允身上读到了一些什么,但他此刻不愿意再去多想,只希望命运不要对他太残忍。   下了整日的大雨,终于在第二天的凌晨两点停了下来。窗外的草木叶脉残了大半,点点灯光照出的满是倦怠之意。   夜已深,人心却不能静。   时光交错,蒋靖允错愕之中似乎回到了那个雨夜,不变的是等待结果的那颗焦急的心,只是那年他还不晓得会有今日,就好像今日料不到明朝。他努力不让自己跌入绝望,努力回想着这些年来,她在他生命中划下的点点痕迹。他们的交集是那样的少,那样的毫无新鲜可言,可他恨不得把它们截出来一点一点细数。   数出来,又觉得满目皆是无可奈何之意。因为她永远不会知道他送给她的每一件生日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所以看到她毫无留恋的给莫海伦时,心里有多生气,她也不会知道他每每叫林管家请她过来吃饭,是抱着怎么忐忑的心情。她不知道的太多太多,她总是那样的不在意,不在意到他这个人在她生命中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但那又如何?他爱她,虽然卑微,虽然小心翼翼,可这已经是他唯一真正快乐的事情。   他是自私的,妄图通过蒋靖东来禁锢她,他也是自欺欺人的,想让表象来蒙蔽自己的双眼,以为辞退所有的私家侦探,她与他之间的不可能就会少一些,她与他之间的深渊就能浅一些。   他多想守着这一段时光到老,哪怕只能在梦中相偎。可是他真的错了,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他早就该给她自由,海阔天空,只有她快乐了,他才能真正的快乐。    ☆、偿还(10)   许月光是凌晨三点被推出手术室的。   蒋靖允和曾廷烨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询问医生情况。   医生亦是十分的疲倦,但还是例行规定问他们:“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曾廷烨脱口而出:“我是她哥哥。”   医生看了曾廷烨一眼,然后说:“病人的情况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句话,两心安。   但蒋靖允很快想到蒋靖东的情况,又变得十分急切,拉着医生问:“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医生又看了一眼装束十分怪异的蒋靖允,停了片刻,才说:“伤口割得很深,失血的情况非常严重,如果再晚送来一点,肯定是救不活的,而且病人的求生意志很薄弱,出现了好几次危险。加上她身体不太好,经过这次重创,很容易在精神上出现一些问题。等她醒过来之后,你们要好好开导开导她。毕竟还年轻,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蒋靖允和曾廷烨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在一瞬间达成了共识。而两颗焦急的心却都在即将要踏入许月光病房的前一刻纷纷缓了下来。   还是蒋靖允抬手打开房门,却是让给曾廷烨:“你进去吧。”   曾廷烨看了他一眼,瞬间做了个决定,他推了蒋靖允一把,放低了口气,说:“谢谢你及时把她送到医院。”   蒋靖允有些措然,但很快明白了曾廷烨的意思,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两个历来势不两立的男人在经过了撕扯与相同的痛楚之后,这一刻奇迹般的有了一种心灵上的认同感。   医院安排的是单独的病房,空间比较大,蒋靖允走过玄关,才看到床上躺着的许月光。   他不太敢靠近,远远的望去,只看得到她半张脸。他缓缓的走到床边,看到她眼睛闭的很紧,但脸色已经比刚才要稍微红润了一些,一颗悬着的心,到了这一刻才放了下来。   曾经千百次想要触摸的容颜,在终于能够光明正大触碰的今天,却显得格外的让人心疼。他很想她能快些睁开眼睛,哪怕只是给他一个很平静的眼神,但又害怕她睁开眼睛,怕她在所有遮掩都被撤离出他们世界的这一刻,会毫不顾忌的表示出对他,对他这个姓氏的厌恶感。   他少年得意,这一路走来都是顺风顺水,总以为大千世界百杂碎,虽不能掌控全部,但要呼风唤雨也非难事。可命运的洪流把他们系在一起,又设了千百道阻碍来分隔他们。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作为一个凡人,在命运巨大的转盘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企图通过皮肤传递一丝热量到她心里,他   害怕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别的一切就都是可以克服的。   曾廷烨是隔了一阵子才到病房的,蒋靖允明白他亦有很多话想要和许月光说,所以说自己要出去换衣服,给他们留下空间。   蒋靖允想起那一次,他们刚到上海没多久,偶然发现曾廷烨在想法设法联络许月光。他并不晓得他们之间是相熟知的,所以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私家侦探花了大半个月时间,终于理清了所有的关系,给他打电话汇报的时候,他刚起床,站在卧室阳台边,顺着看下去,正好能看到许月光在给新开的茉莉花浇水。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打断了电话那头的叙述,因为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那么多,也只有知道的越少,他才越有理由把她留下。他也知道春归是曾廷烨找来的人,他没有拆穿,只因为他明白,有些事情掐的太死,不如放开着,反正一切都还在计算之中。   这些种种,到如今看来,都是多余且费心神的。曾廷烨从来没有想过要摧毁什么,他所想的,仅仅是许月光能活的轻松一些。   可笑的是,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为别人而活,但旁人给与的那份感情原本就是生命中最不可承受之重。他以前总害怕蒋靖东离开,可现在终于明白,只有蒋靖东离开了,这个结的原点才有可能会被打开。   林管家也跟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夜,蒋靖允换好衣服,见他实在辛苦,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但他十分忧心,提醒蒋靖允:“大少爷,明天的飞机是早上八点。”   蒋靖允慌乱了这么久,几乎把这件事情忘了。他想了想,告诉林管家:“你辛苦一下,明早送靖东,等她醒了,我就回去。”   林管家面色为难:“老爷那边?”   蒋靖允似乎不太愿意想到蒋秉坤,蹙了蹙眉,说:“我会给他打电话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蒋靖允还没有打电话给蒋秉坤,蒋秉坤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与狂躁,也不管是不是在病房的走廊里,更不管身边还有蒋官、随行的秘书和几个保镖,狠狠打开他手里拿着的牛奶和面包,几乎是怒吼:“我就知道当初同意把她留在你身边会出事!你真是鬼迷了心窍!这么多女人不找,偏偏看上她,还弄个什么女主播来骗我!你是忘了你弟弟今天怎么会躺在太平间里的?还是想他一样?”   蒋秉坤多年未发过这么大的火,蒋官和秘书都站在一旁不敢吱声。蒋靖允原先还有些顾忌,但今天却极其的自然,看着蒋秉坤的眼神不带任何的波澜:“就算我也死了,那也是替你挨得报应。”   蒋秉   坤气得发颤:“那个女人跟你胡说了什么!”   蒋靖允冷笑:“我原本还觉得可能是胡说,但现在可以肯定是真的了。”   蒋秉坤抬手就要扇巴掌,蒋靖允很快挡开他的手,说:“被说中了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真是可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因为靖东的事所以不喜欢她,原来是我误会你了吗?”   秘书眼见这形势再恶化下去会没有挽回的机会,连忙示意蒋靖允:“大少爷,老爷最近的身体不好,听到二少爷的事之后也十分悲痛。”   蒋靖允瞟了秘书一眼,又看着蒋秉坤:“那真是辛苦了,大清早的赶过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来接靖东,还是来断后的?”   蒋秉坤被怒气涨红了脸,指着蒋靖允:“你,你这个不孝子。”   蒋靖允很快应承:“我是不孝,这五年来没能承欢您左右,但比起您过家门而不来看自己的儿子一眼,我自问还得向您学习。”   蒋秉坤哪里被人这么堵过,连着喘了几口大气。   蒋官连忙上前拉开蒋靖允,又安抚蒋秉坤:“爸,您怎么样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蒋秉坤气不过,推开蒋官,等着蒋靖允:“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这么顶撞我。看来你是非要和她在一起了?”   蒋靖允坚定的说:“是。”   蒋秉坤只得抛出最后的筹码:“你如果执意和她在一起,那从此以后,民信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蒋靖允似乎早已经料到是这个局面,只是轻轻笑了一笑,说:“你永远不会懂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比金钱重要。”    ☆、两心花(1)   Chapter 5 两心花   风雨洗过的色彩   仍然莫名其妙的涌来   某些不可捉摸的结局   却更爱   许月光是傍晚醒来的。   因为缺乏休息,身体精力又透支的太厉害,所以蒋靖允和曾廷烨都没有打扰她,只是仍由她睡个安稳觉,两人轮流守着。   她手指微微触动的时候,曾廷烨和蒋靖允都在病房里。蒋靖允正疲于应付公司里大大小小的电话,说的烦了,干脆把手机关了。曾廷烨看着她手腕处厚厚的纱布发怔,猛然惊觉她的异动,几乎是立马欢喜道:“她醒了。”   蒋靖允闻声很快从角落边走过来。   两个大男人怀着急切的心情注视着床上眼皮慢慢微张开来的许月光。只不过是短短的几秒,却让人倍感煎熬。   许月光终于睁了眼,虽然倦容依旧,但周身已蒙上了一层生的气息。   曾廷烨高兴的握住她的手,连眼眶都湿润了,他轻轻唤她:“月光。”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段时光,他们相互鼓励,成为彼此最大也是唯一的依靠。   许月光看了曾廷烨一眼,却是微蹙眉,被曾廷烨握着的手也有意识的往回抽了一下。   曾廷烨以为她还在顾忌什么,也不勉强她,于是松开她的手。   她又缓缓转过头,望向另一边的蒋靖允。   蒋靖允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同样静静的回望她。   可出人意料的是,许月光慢慢朝蒋靖允伸出自己完好的右手。   蒋靖允欣喜若狂,哪里会多思考这其中的异样,毫不犹豫的伸出两只手牢牢握住许月光纤细的手。他很清楚的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那样的明亮透澈,就如同他初见她时的模样。他终于可以不只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而那两个字在此刻发出声来是如此的美妙:“月光。”   许月光似是十分高兴,目光也逐渐聚焦到了一个点,她微微翕动了嘴唇,声音有些嘶哑,可脱口而出的音节却深深震到了他们的心里。   “靖东。”   蒋靖允很想告诉自己,是听错了,可他看到了许月光眼里的期许,而他的心,直直的坠落到了万丈深渊,握着她的一双手也徒然无力的松开。   曾廷烨不相信,伸手把许月光的脸移过来对着自己。他知道有些事对她来说是很难接受,但并不代表着就可以隐瞒一辈子,他停了片刻,还是告诉她:“月光,靖东已经死了。”   许月光皱眉看了曾廷烨一阵,又重新望向蒋靖允,不解的问:“靖东,他是谁?为什么说这么奇怪的话?”   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蒋靖允曾设想过许月光醒来之后的无数种可能,却偏偏漏掉了这一种。他不晓得医生会对此给出怎样的回答,是精神错乱?还是疯了?他只是突然之间有些难以   承受,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终于向他伸出了手,却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别人。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顺着她,然后在她的世界里扮演着另一个角色。   曾廷烨很快把医生请来了。   许月光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有些恐惧,求助的眼神始终投在蒋靖允身上。   蒋靖允一颗心都在滴血,但他更抵不过她的目光,缓缓走到她身边,重新握着她的手,安抚着说:“你生病了,医生来帮你治病的。”   许月光想了一下,又见到自己手腕抱着厚厚的纱布,轻轻一动,还有些疼,于是往蒋靖允的方向挪了挪身子,似乎是在和他说悄悄话:“他们真的是医生?”   蒋靖允认真说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你乖一点,等病好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许月光猛摇头,像是十分害怕:“家里有好多坏人,他们都在监视我,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曾廷烨终于忍不住,凑到许月光面前,几乎是带着哭腔:“月光,你怪我、恨我,甚至骂我、打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么残忍,把我们二十几年的过去统统都抹掉,你不要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许月光被曾廷烨一闹,吓得直往蒋靖允身上靠,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斜着眼看曾廷烨。似乎除了恐惧之外,还有一丝不解与困惑。   蒋靖允紧紧抱住她:“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医生也劝曾廷烨:“病人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然后展露出温和的笑容对着许月光:“许小姐,先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好吗?”   许月光抬眼看蒋靖允,蒋靖允微微点头,她才有些怯懦的把手伸向医生。   医生对许月光做了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大多数答不上来,答上来了也都是文不对题。   医生在心里确认了初步的想法,等出了病房,才告诉蒋靖允和曾廷烨:“许小姐这个情况,应该是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具体还是要到专科医院去做个全面检查比较好。不过她现在身体很虚弱,还是等休息一天再转院吧。”   曾廷烨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无力的靠在墙上。   蒋靖允要坚强很多,对医生说了谢谢,然后回身看着曾廷烨。他能理解曾廷烨的心情,可现在远不是灰心丧气的时候,他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没有确定,你先不要绝望,即便她是真的病的很严重,也总能找到方法治好。也许她只是一时不愿意接受靖东的死,所以需要一个空间和一段时间来说服自己走出那个笼子。最难熬的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曾廷烨抬眼看着蒋靖允。他想起上午在房内无意听到的关于蒋家两父子的对峙,说不震撼,那是   假的,可即便是亲耳听到,他仍就不敢完全相信。他见过太多太多在利益面前舍弃感情的例子,也明白偌大的民信对一个平凡的人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力。可蒋靖允却拒绝的那么轻易。他曾千方百计的想要把蒋靖允踩在脚底下,但那一刻才发觉,蒋靖允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出身赋予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外物,真正促使他不断成功的其实是集结于他身上的魄力与沉稳。更难能可贵的是,蒋靖允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今也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想要的是什么。   曾廷烨轻轻舒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说:“我去买些吃的回来。”    ☆、两心花(2)   蒋靖允等曾廷烨完全离开了视线,才转了方向,伸手搭在门锁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很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打开门。   许月光听到有声响,立马唤了声:“靖东?”   蒋靖允很快走过玄关,见到许月光扬着头往这边看,问她:“怎么了?”   她朝他灿然一笑,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般,说:“没什么。”   他曾很渴望她的笑容,但此时此刻却越发觉得难受,他故意撇过头去,走向沙发椅,说:“我给你倒杯水。”   她十分安静的等他端了水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忘了一眼受伤的手腕,自顾自的说:“我真是不小心,煮个粥也能把手烫坏。”   他已经对她接不上头绪的话比较习惯了,把水杯放到一边,告诉她说:“那以后不要煮粥了。”   她连连摇头:“不行,我想过了,只有煮粥比较好学。可我连煮个粥都不会,难怪蒋董不喜欢我。”   他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只能摸摸她的头。   她神情有些沮丧:“你的家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特别是你大哥。”   他不明白她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反问:“怎么会呢。”   她半噘着嘴,说:“那他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绷着个脸?”   他回想起曾经的种种,似乎每次见到她,确实没有表现出和蔼可亲的一面。也不是他不想,只是那很难,总害怕会露出破绽,所以习惯性的漠视她,好像这样漠视久了,就可以真的从心底里忘记。如今她问起缘由,他终于可以解释给她说:“那是因为他也很喜欢你。而有一种喜欢,是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表现出来的。”   她静静的看着他,似有些疑问,又似明白,然后突地想起什么事来,问他:“蒋小姐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也不晓得她究竟记得些什么,于是耐心告诉她:“是个女孩儿,很可爱,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们。”   她听到生病这个词眼,不禁皱起眉,又抬手想看看自己究竟伤的怎么样,但疼痛异常。他连忙固定住她的手,好声好气的说:“你别动它,就会好的很快。”   她觉得脑子里有些乱,眯了眯眼,像是闪过很多陌生的画面,大概是做梦,却格外的真实。她很快睁开眼,问他:“我病的很严重吗?”   他把她轻轻拢到自己怀里,柔声说:“不严重,过阵子就会好的。”   她心满意足的靠在蒋靖允心口。她不太记得以前有没有这样贴近过他的心,但这一刻,她很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让人无比的安心。也不知怎么的,她的眼眶突地就润了,她自己也觉得茫然,怔怔的说:“眼泪的味道好咸,咸过海风很多。”   他低首,拭去她脸颊的泪,温和的说:“以后都   不哭了,好吗?”   她认真点了点头,抬手抹去他眼角挂着的那颗晶莹的水珠:“你也不许掉眼泪了。”   蒋靖允将离开民信的消息,莫海伦是从陈白玖口中得知的。、   那会儿她和范晓霜正在米兰的名店里狂扫货,一旁坐着喝茶看杂志的陈白玖打趣她:“你可真聪明,知道在副卡被叫停前刷爆它。”   莫海伦就知道陈白玖认准了她和蒋靖允在一起是为了他的钱财,十分愤慨的掏出自己的钱包,把里边的卡一字排开在他面前,理直气壮的说:“陈总,这里的卡张张都是我自己的名字。”   陈白玖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只说:“那你也是好心态,男朋友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闲情购物。”   莫海伦终于意识到陈白玖是有风声要放出来,又关乎蒋靖允,她一张脸立马凑到陈白玖面前,一双手只差拎住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陈白玖一脸诧异:“原来你还不知道么?”   她当然没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拐着弯儿套陈白玖的话。   陈白玖难得没再酸她,说:“民信内部有人放出风声,说蒋秉坤要把蒋靖允驱逐。”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陈白玖也看出她的惊讶,继续说:“古代那些皇帝,为了防止自己儿子篡位而先下杀手的可不少。但现如今民信的大权还在蒋秉坤手里,按理说蒋靖允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何况人人都知道蒋秉坤是把蒋靖允当接班人培养,这么把他扫地出门实在是不合常理。这里面肯定有很多新闻可以挖掘。”   莫海伦就是这样知道了蒋靖允的近况,然后扫货的兴致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回到酒店,就在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蒋靖允。好不容易纠结完了,决定给蒋靖允打电话,结果对方处于关机的状态。   她终于认定陈白玖不是在胡扯,满脑子都开始漂浮各式各样的的好奇与担心。最后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于希打了个电话。可于希作为蒋靖允最贴身的助理,除了两天前接到蒋靖允一通电话,被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外,也再没有和蒋靖允联系上。所以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其实作为蒋靖允的前女友,她实在没有必要再关心他,且不说常理是分了手不能做朋友,就是他完全没爱过她这一点,就足够构成她以最快的速度忘记他的理由。但她就是忍不住,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蒋靖允的消息。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回国的前夕从覃焕哪里得知了一些蒋靖允可靠的行踪。   她在和蒋靖允分手的时候,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压抑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如火山般爆发。只是她没想到这把火竟然会烧的这么大。   她是个脑子闲不下来的人,回程的十几个小时都在想着这件事,下飞机的时   候终于决定去看一看蒋靖允。当然,她并不知道几乎闭见了所有人的蒋靖允会不会对她格外开恩,但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你如果不试,那就是百分百得不到答案。   莫海伦到医院的时候是上午看病的人最多的时候。她是公众人物,这医院又是专门看精神科的,所以她十分谨慎的戴了超大墨镜,把自己大半张都遮住了,然后偷偷摸摸潜进了住院楼。   她事先并没有联系到蒋靖允,所以不知道病房,直接去到询问台。   值班的小护士一听她是来看许月光的,立马提高了警惕,直接回绝她:“病人不见客。”   她一下懵了,但很快摘下墨镜,微微低着眉眼,带着哭腔说:“我是她姐姐。得知她生病了,特意从意大利赶回来看她的。”说完,还从兜里掏出机票在小护士眼前飞快的晃了一下。   小护士见她长得和许月光还真有几分相似,正打算告诉她房号,突然瞥见蒋靖允走过来,连忙向他报告:“蒋先生,这里有个自称是许小姐姐姐的人。”   莫海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十分不好意思的回身看着蒋靖允。   蒋靖允并不拆穿她这个公众人物,而是对小护士说:“她确实是许小姐的姐姐。”然后领着她往专用电梯的方向走。   进了拐角,四下已经无人,莫海伦很快承认错误:“我听到一些消息,又联系不到你,只好来这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担心。”   蒋靖允停在电梯前,转身看着她。   她正好对接上他的眼,恍然间有种错觉,仿佛眼前的人并不是她所认识的蒋靖允。   蒋靖允并没有带莫海伦去见许月光,因为许月光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见太多人,而且即便见了,她也不一定认识。   莫海伦不晓得许月光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只以为她是病了,不方便见客。两人在病房旁边的休息室里坐着聊了一阵。   可直到从医院出来,莫海伦也没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蒋靖允的触觉很灵敏,把她和她背后的媒体链接在了一起,所以不愿意多说什么,当然,莫海伦觉得蒋靖允的性格一贯是如此,不喜欢表达自己,更不喜欢被人窥探,保持沉默与神秘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蒋靖允遭此巨变,心态还是很好的,甚至看上去比他以前呼风唤雨的样子还要自如。   她似乎有些理解他的,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可惜,毕竟蒋家作为南方四大财团之一,蒋靖允可以继承的家业实在太大太大。前些年她曾有幸采访过一位台商,也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盛大家产,但这位台商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后来家中老父亲过世,因为事出突然,没能留下遗嘱,所以造成了几个子女之间的争   夺。他虽被驱逐出家门,但面对富可敌国的遗产,也不遗余力的争取着。   那时她还年轻,人情世故没那么明白,所以采访的时候还傻乎乎的问那位台商,有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了一个女人而离家,因为如果不是有那一遭,他作为长子,是有绝对的优势的。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位台商的表情,没有办法用后悔或者不后悔这么简单的言语来表达,只能莞尔一笑,而那一笑的背后又藏匿了千百种感慨。   她猜不到若干年后蒋靖允在面对同样问题的时候会是种什么心境,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对于穿越了千山万水才能走到一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把握当下更重要的。   天空又飘起了小雨,斜风吹来,又添了一层寒意。   蒋靖允在高楼的窗边看着底下的莫海伦往远处走去,慢慢消失不见。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女人,如同大多数公众人物一样,有很多张面具,可面具之下又有一颗真诚的心,不想随意招惹别人,也绝不容许别人伤害自己。这样的女人,值得更懂她、更珍视她的人来爱与呵护。    ☆、两心花(3)   许月光的手伤好的很快,她不喜欢整日呆在病房里,所以缠着蒋靖允要出院。   蒋靖允是没打算再回蒋家宅子的,所以在和曾廷烨商量之后,直接回了公寓。   许月光对公寓并不排斥,也不用蒋靖允领,直接走到自己住过的房间,告诉蒋靖允:“我住这间。”然后拉着他去到浴室,指着临窗的圆形大浴缸:“晚上泡在里面看外边的夜景很漂亮。对了,还可以看到江呢。”   他想起每次蒋秉坤到家里,她都要回避,一个人在诺大的房子里,心里肯定是越发难熬的,所以他总预备着几本书随处放着。他不晓得她究竟有没有看过,哪怕只是看几眼,也算是打发了些时间。   她却又混乱起来,皱眉问他:“这里怎么会有一条江呢?花园去哪儿?我的茉莉花呢?还有那些玫瑰?”   他只好骗她:“你忘了,我们搬个了地方住,那些花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的。”   她若有所思,喃喃自语:“我们搬家了?”   他点头,很温柔的把她拉到怀里,牢牢抱着,说:“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她在他怀里安静了片刻,又突地挣脱开,慌慌张张打开衣柜,不见衣物,紧张的大叫:“我的衣服呢?衣服去哪儿了?”   他连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她嘴里还在念着:“怎么办,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行李都还没有收拾。我的衣服呢?怎么都不见了?”   他一边安抚她的肩膀,一边问:“你要去哪儿?”   她看了他一眼:“我要去厦门啊。公司派我出差。”   他明白她指的是哪一段时间的事,十分镇定的告诉她:“你记错日子了,是明天的飞机。”   她重复问他:“我记错日子了吗?”   他认真点头,转移这个话题,问她:“你饿不饿?我做饭给你吃?”   她想了一下,说:“我想吃鱼。”   他说好,又说:“那我们现在去买。”   公寓附近有超市,人虽然不多,但许月光见到周围的面孔都十分陌生,所以一直紧紧挽着蒋靖允的胳膊。就像个小孩子,跟着爸妈出门,到了人流涌动的街头,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所以牢牢抓着唯一的依靠。   蒋靖允剩下一只手推车,到了卖水产的地方,只能请服务员帮忙捞鱼。   许月光在一旁看着师傅在橱窗里帮别的客人杀鱼,那刀子只在鱼身上轻轻划了一下,血就流的满砧板都是,她吓得直哆嗦,拉着蒋靖允就走。   蒋靖允不晓得她看到了血心里不舒服,对她说:“鱼还没买。”   她一个劲   儿的摇头:“不想吃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橱窗,明白她排斥的是什么了。   结果买了许多素菜,他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今晚没肉吃了。”   她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看着他:“今晚减肥。”   他想起还有样重要的东西没买,于是领着她去到卖个人用品的地方。   她一见左右两大排都是女性专用品,一下子就红了脸,也不看他,声音还特别的小:“我不用买这个。”   他肯定自己没记错日子,于是胡乱从架子上拿了一些放到购物车里。   等到晚上吃过饭,她洗了澡出来,慢慢悠悠移步到客厅。他正在看电视,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他旁边,就问蚊子叫似的对他说了句谢谢。   他一手揽着她的肩,侧面问她:“谢什么?”   她吱吱呜呜说:“就是谢谢你帮我买了东西。”   他恍然大悟,轻轻笑了笑,又轻轻吻了吻她额头。   她却抛出别的话来:“不过我没感冒,那些药用不着。”   他这下是明白她又把事情记混了,但他并不在意,说:“那以后再用。”   她往他身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以后不想生病。”   他也把下颚轻轻靠在她头上,说:“那就不生病了。”   她没再答腔,隔了许久,他以为她是睡着了,想着把他抱回房间,她却突地出声,说:“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他没动,问她:“那它是跳得快,还是。”   “嘘。”她打断他,小声说:“里面有人在讲话。”   他真的没再吭声,任由她的耳朵贴在离他心房最近的地方。周遭的繁华与声响都不复存在,世界那样的安静却又让人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澎湃。   最后他终于抑制不住的唤了她一声:“月光。”   她没给回应。   他有些犹疑,微微低头看她。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电视机里五彩的画面瞬息万变的映在她脸上,她的睫毛似乎沾了水珠,贴在眼睛下方。他只怕自己轻轻一动会扰了她的梦,于是保持着原姿势,等她睡熟了,才把她抱回房间。   从她房间望下去,是被华光异彩照亮的江水,它们看上去流淌的很慢,可底下的波涛却是不为人知的汹涌。   第二天中午吃饭,许月光兴致勃勃的告诉曾廷烨:“我今天下午要去厦门。”   曾廷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把疑问抛给蒋靖允:“去厦门干什么?”   蒋靖允没想到许月光还记得这事,只能如实说:“她要去厦门出差。”   许月光高兴   的说:“蒋先生的秘书请假了,所以公司派我补上空缺。”   曾廷烨总算记起了。当年许月光跟他说这事的时候,他不但反对她去,还故意说蒋靖允难伺候,骂起人来更是不留情面。那时许月光刚进民信没多久,一心想着要干出点成绩,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想起这岔子事,所以看了蒋靖允一眼,然后学着当年的口气:“蒋靖允这个人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交流,你这种新人,他估计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万一你再把事情搞砸,他肯定会把你骂的狗血淋头,到时候你可别找我哭。”   蒋靖允见曾廷烨说的口沫横飞的,倒也不生气,只等着许月光怎么说。   许月光这会儿倒记得曾廷烨了,面对他的打击,狠狠说:“我看你就是嫉妒蒋先生,所以丑化他。”   曾廷烨有口难辩,又看了一眼蒋靖允,反问:“我嫉妒他什么?”   许月光认真说:“嫉妒他比你帅啊。”   曾廷烨哭笑不得,蒋靖允很是高兴。这一高兴,就把许月光臆想里头的出差之旅变成了现实。    ☆、两心花(4)   许月光对待这次的出差之旅十分重视,上了飞机还拉着蒋靖允问:“酒店订好了吗?怎么没见蒋先生他们?”   蒋靖允向空乘要了毛毯盖在她肩上,说:“我们是保障,当然要先行一步。”   许月光认真看了他一眼,蹙眉:“你不用上班吗?蒋董知不知道你和我一起去?”   他想让她安心:“他出国了,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觉得有种模糊的意识在作祟,喃喃说:“可我昨天好像听到蒋董的声音了,不知道他是和谁在生气,吵架吵的很厉害。”   他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她反问:“难道我忘记什么了?”   他摇了摇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说:“你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一下飞机,就有人开了车来接。   许月光只当自己是头一回来,坐在车里看着外边那些既陌生又有些眼熟的风景,她似乎很高兴,毫不含糊的告诉蒋靖允:“我很喜欢这里。”   蒋靖允眼里尽是宠溺:“你会更喜欢我们的房子。”   蒋靖允之前在岛上买了房子,因为这里绝大部分的建筑都是不允许转让的,所以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辗转入手。   是独栋的洋房,在码头的斜背面,并不似闹区的繁华,但海水很轻,站在二楼的阳台可以看到前面的沙滩边有一些卖烧烤的小贩和零星的游客。   许月光果然很喜欢这里,但她把两层楼的房间都转了一边,却发现了问题:“这儿只有五个卧房,可我们有七个人,怎么住?”   蒋靖允拉着她的手往屋外走:“他们不住这儿。”然后指了海对岸的市区:“你不是给他们订了那儿吗?”   许月光发了一会儿怔,然后自言自语的说:“蒋先生住惯了套房,可这岛上没有那么豪华的酒店。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住这里,大概他是不会喜欢的。不过这里的烧烤很好吃,我那天好像吃了很多。”   蒋靖允正好进屋给她拿外套,没有听到她的言语,等再出来,她已经开始往沿海的马路走了。   他急忙赶上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刮风了,小心着凉。”   她侧面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疑问:“不应该是夏天吗?还是要刮台风了?”   这些天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她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言语,耐心纠正她:“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艳阳当空但已经不似夏日那般灼热了。她脑袋又变得沉起来,倦意在片刻之间爬上来,她说:“我困了。”   许月光一睡睡到下午四点,醒   过来正好看到蒋靖允侧身躺在她旁边。   她似乎是晃了一下神,片刻之后,又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眉眼,他的鼻梁,还有他下巴的弧度,可几乎要碰到了,她突地觉得有些异样,仿佛不确定似的换了他一声:“靖东?”   他没有反应。   她沉吟了一下,又试着唤了一声:“靖东?”   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召唤,睁开眼,与她相对。   她有一点慌,不等他说话,就先出声:“我饿了。”   他抬手扫了扫她额前的碎发,问她:“想吃什么?”   结果两人去到琳琅满目的小店面片儿吃鲨鱼丸。   虽然不是旅游的旺季,但刚刚入夜的闹区还是有不少人在闲逛。许月光一路拉着蒋靖允穿梭在有些复杂的小路之间,最后行到了较为安静的片区吃鲨鱼丸。   蒋靖允不晓得她还会把这里的路记得这么清楚,想必那次的出差,她除了把一切事项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也没少四处玩乐,可惜的是,他真正认识她却是那样的迟,不然这该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路才对。   吃过东西,沿着石板小路往下走,许月光的兴致很好,遇上小店都要进去逛一逛。蒋靖允已不知多少年没进过这些店铺,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他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处的。不过许月光一路上都在买东西,他倒是有很多时候可以回去研究。最后经过一家卖奶茶送瓶子自由画画的店面,许月光一定要蒋靖允画一个瓷瓶子送给她。   蒋靖允平日签字就多,画画这事真是十几年没干过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画什么。等到想到了,下笔又太生硬,画好了拿到许月光面前,她看了好半天才问:“这是两个人坐在海边看星星?”   蒋靖允点头。   她呵呵笑了一阵,说:“那你的这个星星也画的太大了,比人还大,难道是流星吗?那也不行啊,这么多流星一起砸下来,会把这两个人砸死的。”   蒋靖允知道自己作画的水平连一般都达不到,但他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对许月光说:“那你画一个。”   许月光可不怕:“画就画。不过你不能偷看。”   蒋靖允很快撇过身去。   许月光画的十分认真,蒋靖允也不打扰她,过了二十分钟,他才象征性的问她:“好了吗?”   没想到她真的画好了,拍拍他的肩膀,等他转过头,把瓷瓶子放到他眼前。   瓷瓶子的底色也是深蓝,隐约有连绵的山群,大颗的星星变成了适中的圆月亮,挂在两座山峰之间。右下角只露了古式亭台楼阁的一角,楼阁里有个很小的人影。<   br>  他一眼没看出这画的意境,于是虚心问她:“这个主题是什么。”   她转了转瓷瓶子,瓶子的背面底部有一行小楷落款,七个字,‘山月不知心里事’。   他又回过头看了一下她的画,倒真是有那么些意思的。只是他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竟不知道她还会画画。他觉得可能是蒋靖东的事让她压抑了太多真实的自己,也才会导致今天的精神失常,不禁又有些难过,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那以后多画些画送给我。”   许月光高高兴兴说好,找老板要了袋子,小心翼翼把瓷瓶子装好,然后拉着蒋靖允继续往码头走。   结果刚走到码头前边的大片空地,在他们面前走的好好的一对男女突然就停了下来,周围的人也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散成一个大圈,只留下那对男女在这个圈里。   蒋靖允下意识以为有危险,急忙把许月光护在身后。但他估计有误。圈里的男人突然朝那女人唱起歌来,甚至还有伴奏的音乐从四处传过来。   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全都围了过来,许月光也窜到蒋靖允面前站着。   蒋靖允虽然不知道那男人唱的什么歌,但一听歌词,又见是这种架势,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男人唱完一段,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在那女人面前,而那女人满脸的惊喜。男人缓缓打开盒子,一枚戒指安安静静的躺在里边,他是在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月光看着这画面,脑子里突地闪过一个片段,片段的背景十分模糊,也看不清对面的人,只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清晰的传过来。   “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我吗?”   她耳边全是这一句问话的回音,长长短短,纠缠在一起,她很努力的想要看清楚脑子里的那个人,可怎么也追不上他的步伐,她不停的问他“你是谁?”。他始终都不曾回答,她一横心,飞快的跑上去拧过他的肩膀,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又问他:“你是谁?”他笑的十分灿烂,反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她怅然若失的摇头,他突地敛住笑容,问:“你不爱我了吗?你爱过我吗?”她不晓得怎么回答他,仿佛说出来他就会消失,而她还有太多的疑问与不解。   那男人已经求婚成功,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慢慢散开。   蒋靖允见前面的许月光没有动弹,还以为她是被感动了,但挪了步子往前一看,才发现她正在发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月光?”   她缓缓回过神,脸上尽是忧色。   >  他问她:“怎么了?”   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往海边走了几步,低声叹了句:“我好像伤了谁的心?”   他觉得她是记起了什么,但也不敢随意提起过往。   她沉吟了一会儿,又问他:“蒋先生他们来了吗?”   “他们明天才来。”   她望了望入夜风平浪静的大海,说:“我有点想回去了。”   他搂着她的肩,慢慢走着:“好啊。我让他们重新派个人过来。”   他们一直沿着大路往洋楼方向走,天色已经不亮了,对岸的中心城区有大片的霓虹,可照到这边,就只剩下一两丝微光,月光也隐在了云后,只有路灯能照亮前行的轨迹。   海风有些凉,蒋靖允把许月光紧紧的搂在怀里,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踏实过,他好希望这被灯光拉长的身影能延续到永远永远。    ☆、两心花(5)   卢羽是在蒋靖允和许月光从厦门回来的第三天去的公寓,虽然他之前已经得知许月光精神出现了问题,但没想到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更没想到蒋靖允会心甘情愿的扮演起了蒋靖东的角色。不过许月光看上去明显要比之前快乐很多,待人也十分的热情。他不知道现在这样对许月光来说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出于医生的本能,还是趁着她去厨房切水果的间隙向蒋靖允提起。“许小姐现在的情况还不是太糟,如果治疗的好,恢复正常应该没问题。”   蒋靖允正在喝茶,浓浓的热气笼罩住了他的眉眼。   他当然知道许月光的失常可以治好,只不过前几天他和曾廷烨趁着许月光睡着了,一起喝了点小酒。这真是从未想过的画面,他和他这么多年都视如对手的曾廷烨竟然会在有朝一日面对着黄浦江恢弘的夜景畅谈,从争锋相对的旧日立场到各自对时局变迁的看法,难怪有人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最后讲到许月光的病。   他一直觉得曾廷烨应该是最希望把许月光治好的人,因为她忘了他,忘了他们这么多年以来的没一点每一滴。可曾廷烨却主动说:“如果有一天她清醒过来,发现这个世界没有自己所期盼的了,即便她不会再选择结束生命,也不可能开心的。庄周梦蝶,也有可能是蝶梦庄周。我们觉得她病了,也许在她眼里,我们才是生病的人。所以看到她现在每天会笑会闹的样子,我真的好舍不得让她重回以前的生活。不记得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从现在开始重新融入她的生活,也是一样的。我反而是怕你不愿意她继续这样。”   他以为曾廷烨说的是许月光这样病着,他得日日夜夜陪着,没有时间干旁的事情,于是笑着说:“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曾廷烨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仰着头说:“我不是指的这个。”   他也干了杯,幽默的问:“总不至于是担心我养不活她了吧?”   曾廷烨笑了一下,指着江对面的几栋独栋高楼,问:“那些楼哪栋没有你的份?”   他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曾廷烨又挑眉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所有拼了命的囤积资产?”   他故作认真的说:“如果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应该早点助你权倾民信。也不至于到现在要害得你受我的累。”   曾廷烨明显不啻:“笑话。是我炒了民信,又不是民信炒了我。”   他连连点头,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曾廷烨想了想,如实说:“还真没有什么   打算。忙碌了这么些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除了有点钱,其它什么都没有。”   他趁机问:“就没个红颜知己?”   曾廷烨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变得绵长起来,大概是酒精终于上了头,眼前的霓光忽明忽灭的,他说:“人生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你曾经没来得及珍惜的人,等到你明白她的重要性的时候,她不但嫁作了□,还将成为三个孩子的妈。”   他没想到曾廷烨还有这样的往事,但又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情感过往,并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因为不完美,所以得仔细藏匿。   两人又七七八八的扯了许多事,差不多该散场了,曾廷烨才重提旧事:“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她分不清你到底是谁,对你很不公平。”   诚如曾廷烨所感,这确实是挺不公平的。因为她不知道他是蒋靖允,所以关于他爱她这个秘密,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一辈子都活在自己与蒋靖东的世界里。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会在吻她的时候失神,但好在她从不主动和他亲密,不然他或许会忍不住昭告她自己究竟是谁。   蒋靖允还没答上卢羽的话,许月光就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了。是她早上才从公寓外的水果店买来的草莓,新鲜饱满,沾了些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着格外的诱人。她把果盘特别摆在卢羽面前,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妇人,丈夫的朋友来拜访,她忙着招呼。   卢羽一瞬间就明白了蒋靖允久久不回答他的深意。如果大家都开心,又何必去追究一个可能不好的结果呢?   许月光对卢羽的印象还挺深刻,到了晚上她坐在露台的沙发上吃草莓,问起正在上网查阅邮件的蒋靖允:“那个卢羽是干什么的?看着好斯文呀。”   蒋靖允把电脑放到沙发一旁,招手示意许月光坐在自己旁边。   她十分乖巧的靠在他肩膀边,然后拿了颗草莓递到他嘴边:“很甜。”   他一口咬下草莓,确实很甜。   她问他还要不要,他摇了摇头,告诉她:“卢羽,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帮了我很多忙。”   她把水盘放在桌上:“那以前怎么没见过?”   他拢了拢她有些发凉的手指,说:“他是个医生,每天都有很多病人找他看病。你要是喜欢他,以前可以经常叫他来吃饭。”   她一听这话,急着仰头看着他说:“我才不喜欢他。”   她眼里有些许的焦急,但更多的是撒娇,像是要澄清自己,可实际上却也不是真的担心他误会。露台的水晶灯折射出很多纹路映照在她脸上,她的气色比以前要红润   很多,人也稍微胖了一些。   这样瞪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他,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热流几乎在一瞬间爆发。突地低下头狠狠地压住了她的唇。   她有些措手不及,唇瓣轻易的就被撬开了。这些天以来,他不是没有吻过她,但大多都是落了晚安吻在她额头上,至多也只是在唇上蜻蜓点水般的掠过,而这一次,他却格外的狂放肆意,像是终于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她穿的宽大睡衣已经滑出了肩头,她除了觉得空气越来越热,只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下移,从颈间到锁骨,再到睡衣里已经变得灼热的皮肤。她神智混乱,忍不住轻声嘤咛,耳边满是他呢喃的细语。   他身上的衬衣已经乱的不成形状,索性三两下脱开了。身下的她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光洁的皮肤上,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迷蒙,燃起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与超乎寻常的快感。而他仍在不断的在诱哄她,只怕她会抵抗。   其实她对他的攻城略地毫无抵抗的能力,不断往后仰着头,感觉这个几乎全身都贴在她皮肤上的男人,她仿佛在混乱之中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那样的陌生却又那样的让人渴望已久。她很想唤他一声,到嘴边还是换成了轻吟。   他重新吻上她的唇,已不是最初的渴求,变得十分的温柔,带火似的手掌缓缓拉下最后的阻碍。他在她耳边不断的吹着热气,苏苏麻麻的,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他满眼都是□的丝网,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到:“月光,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绝对是我写了这么多故事,尺度最大的一章了,真心不好写啊~~~~ ☆、番外----梦一场   蒋靖允是在天边刚泛起鱼肚皮的时候离开水镇的。   因为天色还很暗,水里尤其显得静谧,渡船的大爷划桨的速度放的很慢。他站在船头,空气十分的清新,一吸入鼻,马上扫去了周身的倦意。   刚才赖琇中问他需不需要安排早餐,他一口就拒绝了。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此刻飞车回去,也只能勉强赶上和蒋秉坤共进早餐。   蒋秉坤也许是会对他的夜不归宿产生怀疑的,但昨天他已经搬出了莫海伦,甚至破天荒的把她带到家宴上,承认她的地位。   如此的突然,别说蒋家上下吃了一惊,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可他没有别的办法,蒋秉坤那样精明的人,只稍有疏忽,就会被看穿,何况蒋秉坤还预谋着让他和赵家联姻。他不喜欢赵家的小姐,更害怕被蒋秉坤看出端倪,所以采取了最快捷有效的办法,让蒋秉坤安心。   反正除了他自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可有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就好像他此刻怎么会怅然若失的站在这艘摇摇晃晃的木船上,昨夜怎么会失了神一般要来到这里。又或者说,其实他是不愿意搞懂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   昨晚他背着宿醉的许月光回酒店,老镇子的石板路上只有那么寥寥的几个人,他听着她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呢喃,感受到她所有的温暖,她的秀发被风吹起,落了几缕在他的脸颊上轻抚,他那时突然觉得,人的一生,总是会出现那么一两刻让人想千方百计留下来的时光,明知道是留不住,却恨不得停驻的美好时光。   可这样的时光,他却是如此的怕她会忆起,所以删掉了她手机里关于他的所有来电记录,和知情人串供,只希望她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会发现任何的异样,仍旧活在她心里那个安详平稳的世界里,哪怕在这个世界里,他永远都只是蒋先生的陌生身份。   而他,也只能在心底深处珍藏这一场梦。    ☆、两心花(6)   许月光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时常窝在床上,一晃就是大半天,蒋靖允和她说话,她也总是很困的样子。蒋靖允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她想起手腕上开始长新肉的疤痕,脑子里又变得十分混乱,拉着他的胳膊当枕头,一枕就是几个小时。像是在想什么,最后却是没头没脑的说些对不起之类的话。   蒋靖允觉得她这么天天在家闷着不好,便说今天出了太阳,去外边走一走。   她想了一想,又见阳光确实好,于是同意。   秋风已经过境,街道两旁的大树枝日渐颓废,若不是还有冬日的一缕暖阳穿梭而至,这样的景致其实是有些冷的。   许月光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毛衣,款式十分宽大,越发显得她娇小。   路上大多的行人都是老人和小孩,闹的闹,笑的笑,大大小小的声音如一阵阵的波澜传进许月光心里,却意外的是使得她原本忧思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拉了拉蒋靖允的手。   蒋靖允回头看她:“怎么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看过他了,自从那晚之后,她似乎很害怕接触到他的脸,所以到了这一刻,她很努力的才鼓起勇气仰着头对上他的眸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话音刚落,就有人朝他们跑过来,生硬的打断两人之间的寂静,唤了声:“大哥,月光。”来的人是蒋官。   自从上次在医院大闹过之后,蒋官差不多有两个月没有出现了。期间蒋靖允也接到过他的电话,但对于蒋官和全盛丽想要来探望许月光的好意,他还是婉言谢绝了。并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蒋家其他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许月光面前。所以对于蒋官的突然出现,蒋靖允不由得皱眉:“你怎么来了?”   许月光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蒋官,蒋官对她的情况也略知一二,也没打算现在做自我介绍,只请蒋靖允移了移步,稍微远离了一些许月光,才说:“爸来了,他想见你。”   蒋靖允几乎是一口拒绝:“我没时间。”   蒋官知道这事办起来肯定是有难度的,也不马上灰心,指了马路对面的咖啡馆:“他已经来了。”   蒋靖允很快扫了一眼路对面,果然是有蒋秉坤的车停在附近。他摸不清蒋秉坤的来意,淡淡说:“什么时候也会先斩后奏了?难道他就这么肯定我会去见他?”   蒋官猜测说:“可能他就是怕通知了你,你会去别处,所以才先到了再找你。”   蒋靖允有些不耐烦:“他有什么事?”   蒋官显然不知道:“爸那样的人,就算有什么事到嗓子眼了   ,也不见得会告诉别人。大哥,要不你就去见见他吧,也许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   蒋靖允“哼”了一声,说:“再重要也不过是谈他的民信。”   蒋官只好向许月光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许月光哪里知道他们俩讲的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僵,劝着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办吧,别耽误了。”   蒋靖允看了许月光一眼,心里明白蒋秉坤既然都亲自找上门了,即便今天他不见,也免不了以后蒋秉坤会出现在别的场合。于是走近许月光,指着街边的长椅,说:“我就到对面咖啡馆去一趟,你坐在这里等我。”   许月光点头说好。   他想起她是有话没说完,问她:“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她微微笑了一笑,不知是暂时的解脱,还是为长久做准备,她说:“等你回来再说。”   蒋靖允走进咖啡厅,蒋秉坤果然在里面。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巧这个点的客人少,整个咖啡厅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他似乎是老了一些,鬓边生出了几缕白发,眉目间少了往日那份冷峻,多了几许慈爱。   蒋靖允怔了一下,蒋秉坤正好望向他。两父子隔着不远的距离,长久的对视,最后是蒋秉坤先开口:“连爸也不叫一声了?”   蒋靖允心里生出一丝歉疚感,缓缓走到他跟前,唤了一声:“爸。”   蒋秉坤点了点头,示意他坐。   他本来是想快点结束这场会面,但见蒋秉坤如此,又不忍心轻易破坏这样的画面,于是默默坐下。   蒋秉坤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可马上以轻快的语气告诉他:“前几天你赵叔叔摆大寿,晗玉那个鬼灵精问我你怎么没来。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满世界都在传我把你赶出民信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我也不怪她,看热闹的心,谁都有,等着民信发布正式消息的人,只怕不止成千上万。我不是怕会影响了民信,做这一行的,实力是什么样,大家都很清楚。我就是觉得你为民信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太可惜。”   蒋靖允虽然料到蒋秉坤此行有可能是来劝服他,但是他没想到蒋秉坤的口气能放的这么低。他下意识往窗外对面看了一眼,许月光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似乎是在望着某个地方发呆。   蒋秉坤没有回头,但已经猜到蒋靖允是在看许月光。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又说:“我不是反对你爱谁,可你应该很清楚,她是靖东的女朋友。靖东现在已经走了,她神经也出现了问题,她不清醒过来不会知道你是谁,清醒过来了,也   不可能会爱你。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值得。”   蒋靖允抽回投向许月光的目光,看着蒋秉坤,平静的说:“爱一个人不像你做的那些生意,没有回报就是输。”   蒋秉坤停顿了片刻,说:“你现在只是刚刚开始,等日子长了,你不可能忍受的了。”   蒋靖允淡淡的笑了一下:“我预计不到我能不能坚持到最后,也有可能某一天我会后悔我所放弃的,但我现在没有办法放开她。我不晓得您对妈或是两位阿姨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样感觉,但我猜,应该是没有的。其实钱再多,也买不来快乐,如果堆砌的一座金牢笼,又有什么意思呢?离开民信并不是我的初衷,但如果您还是要和我说那天在医院一样的话,让我做一个选择,我恐怕还是会让您失望。”   蒋秉坤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终于说:“我会在下个星期的董事会上正式宣布你离职。小官会接替你,成为我唯一的接班人。”他说着眼中湿热起来,怕有什么东西突地落下来,会被发现,又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低声说了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便你是我的儿子,也一样。”   蒋靖允微微低了低眉眼,也不知是解脱还是太多的情感夹杂在一起,让他无法言喻。他只是突然间很想很想抱一抱许月光,于是重新抬头望向马路对面。可哪里还有人在?    ☆、两心花(7)   蒋靖允最后是在两条街外的路口找到许月光的。   他像是疯子一样冲出咖啡馆,不顾来往的车辆,越过马路,跑到空无一人的长椅旁,四下来回扫视,也不见许月光的影子。他一回身,拎起跟着跑过来的蒋官的衣领,怒声问道:“你们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蒋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着解释说:“我们没有啊,大哥,我发誓我没有带走月光。”   蒋靖允不听,把蒋官甩到一旁,吼道:“你们一来,她就不见了,是想告诉我这是巧合吗?我真是傻,怎么会相信他!”   蒋官被蒋靖允一甩,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又马上回过来,说:“大哥,你真的误会了,这次就我和爸,还有司机三个人来的。我们都在咖啡馆,怎么可能带走月光呢。”   蒋靖允冷笑:“你们真的是三个人来吗?还是这里藏了三十个、三百个你们的人?就等着我不注意,好下手?”   蒋秉坤也过来了,见蒋靖允和蒋官剑拔弩张的,十分明白的告诉蒋靖允:“我还没有到要干这种事的地步。你真的担心她,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她精神有问题,说不定是自己走开了。”   蒋靖允听蒋秉坤这样讲了,马上告诉蒋官让他回公寓看看,自己沿着街道往前找。他真是恨极了自己的粗心大意,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天,只盼着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跑过两条街,他看见十字路口围了不少人,有车停在了中央,人声沸沸扬扬的,从人群□的间隙中隐约能看到地上躺了个人。他一下子冲过去,扒开看热闹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许月光。   她侧着大半个身子倒在那里,头发散的乱七八糟的,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她的表情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后脑还在出血,不断侵染着她的青丝。   肇事司机也吓坏了,不断的重复说:“是她自己突然走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蒋靖允整个人都在抖,上前跪在地上,一边用手掌紧紧捂住她流血的伤口,一边用剩余的力气叫喊:“快叫救护车。”   曾廷烨赶到医院的时候,许月光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将近一个小时。   蒋靖允这次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都处于一种颤抖的状态。   曾廷烨已经不像上次那样冲动,只缓缓走到蒋靖允跟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声问他:“怎么回事?”   蒋靖允还像是置身于梦中,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说不出话来。   曾廷烨不再逼他,坐在椅子的另一端,靠在墙上。仿佛   只有这样的姿势,才可以让他稍稍得到一丝依靠。   又是等待,漫长的等待。   蒋官跟着到了医院,到了七八点,去买了些吃的回来。   曾廷烨努力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最好,接过蒋官买来的食物,又催着蒋靖允:“你先去把手洗洗,这个样子,太吓人了。”等他洗完手回来,又强迫他吃东西:“一会儿月光醒了,还得你照顾着呢,别把自己饿坏了。”   蒋靖允知道曾廷烨不比自己好过,但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越应该以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只要相信会有好的结果,才有可能出现惊喜。   手术室的门终于在凌晨一点开了。   主治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看着慈眉善目的,说话的音调也十分喜气,更不拘泥于形式,见蒋靖允、曾廷烨和蒋官同一时间围着自己,连谁是亲属都不问了,直接报消息:“病人命大,虽然伤的重,但不是要害,只不过那么长的头发都剃光了,等她醒了,你们一定得好好开导她,女孩子家家的,最在乎就是漂不漂亮了。我说那个司机也是,这么好看的姑娘他也忍心撞。”   三人都愣住了,还是平常脑子不怎么灵光的蒋官傻傻问了句:“医生,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医生想了想,十分随意的表示:“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后吧。你知道的啦,脑子开刀,通常都把头包的像如来佛那么大,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休息,把这个仪容仪表整理一下。”医生特意指了指蒋靖允,“尤其这位先生,不要哭丧着脸嘛,人都已经救回来啦,你这种表情,我很有挫败感啊。”   蒋靖允和曾廷烨都觉得把开颅手术闹着玩的好像是医生。但事实证明,闹着玩的医生有时候比一本正经的医生还要靠谱。   三人直接在医院开了两间最好的病房,一间预留给许月光,一间用来睡觉。   也不知道是因为蒋官睡觉有呼声,还是心里放不下。蒋靖允睡不着,刚起身想出去看看许月光的情况,曾廷烨也跟着醒了。   两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聊起天。   先是曾廷烨感叹:“事不过三,但愿老天爷再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人一老,心脏实在受不了那么多刺激。”   蒋靖允自责:“是我太大意了。”   曾廷烨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她啊。”又提议,“不然再找个人陪着她?”   然后是难得的异口同声。   “春归?”   “春归!”   两人相视一笑。   曾廷烨坦诚说:“春归确实   是我找来的。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月光她有多狠心,断了和我的一切联系,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打一次,第二次就接不通了。其实我也没想着去打扰她,只是在这世上在乎的人没几个,丢了一个就少一个了。生活这么千篇一律,我总得给自己找些继续下去的理由。”   蒋靖允想起曾廷烨的孤儿身份,大凡这种出生的人,都格外珍惜自己在乎的人,因为怕一不留神就会被再次抛弃,所以总是想要牢牢的抓住些什么。   曾廷烨又问他:“你什么知道知道春归身份的?”   蒋靖允十分平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开始就知道。”   曾廷烨明显不信:“那你为什么还要她?”   “与其天天提防,还不如留下她。”   曾廷烨满面黑线:“怎么像演谍战剧?”   蒋靖允笑了笑,说:“我们都把她看的太紧,却从来没有想过她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曾廷烨赞同的点了点头,燃起兴致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月光的?”   蒋靖允简单说:“很久以前。”   曾廷烨对这个答案明显不满意:“很久是多久?三年?五年?你总不能告诉我你其实就早认识她了吧?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如果是这样,没理由她会选蒋靖东而不选你啊。”   蒋靖允不想说太多,便转移话题,反问曾廷烨:“你和三个孩子的妈是怎么认识的?”   曾廷烨没转过弯来,吱吱呜呜说:“就是这么认识的。”   蒋靖允见他有些扭捏,脑子里突地显过一个画面,仿佛是吃惊,但转而又觉得确实有迹可循,于是猜测着问:“该不会是唐楚雨吧?”   曾廷烨没想到蒋靖允一下子就猜中了,十分激动的警告起蒋靖允:“你不要乱说。”   蒋靖允原本还只是猜测,这下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轻声笑了一阵,又说:“过得好?我看不见得吧?她老公家里极度重男轻女,结婚不到五年,都怀上第三胎了。我反正是不相信她自己这么喜欢生,就不知道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怎么样了。”   曾廷烨不说话。   蒋靖允看了他一眼,又问:“嗳,你们为什么分手?”   曾廷烨瞥了他一眼,愤恨说:“你再问,我就反对你和月光结婚。”   蒋靖允完全一副得志的模样,故意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她不记得你是谁了,你的反对,基本无效。”    ☆、两心花(8)   胖医生说许月光最快二十四小时后醒,果然她是在第二十五个小时醒过来的。   蒋靖允和曾廷烨已经把聊天的地点由前一天的走廊改成了许月光的病房,话题也由三个孩子的妈转到了高中时代是怎么泡隔壁班的小姑娘。   曾廷烨一提起这个,还不得不顺道讲讲许月光:“她那个时候才十四岁啊,好多高年级的男生特意跑去她们班看她,情书那都是一沓一沓的收。最后把我们学校附近的社会小青年都惊动了,专门守在校门口等她放学。我那个时候干的最多的事不是读书写作业,是帮她赶苍蝇。”说罢,还往蒋靖允肩膀上轻轻拍了一拍,“所以你喜欢她,我完全能理解,食色性也,男人嘛,爱美女太正常了。”   蒋靖允轻巧的反问:“那你呢?”   曾廷烨一蹙眉:“哥哥爱妹妹,那不是乱伦嘛。”   说完,两人都扑哧一笑。然后就听到有微弱的声音在呢喃着“水”这个字。   许月光觉得自己很渴,头也很重,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眼睛也不太能睁开。渴求了几声水之后,唇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清凉之意。她听到似乎是有两个声音在唤她,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才筹集到力气微微张开眼。   她首先看到的是曾廷烨,嘶哑的声音询问:“你怎么在这儿?”   曾廷烨半是笑,半是责怪:“一听到你出事,我立刻就赶过来了。你倒好,还问我怎么在这儿?”曾廷烨又指了蒋靖允,“真是白疼了你这么多年,就只知道认他。”   许月光顺着曾廷烨指的方向缓缓看去。   蒋靖允这两日都没怎么睡,下巴上生出了一层胡渣,眼睛也是红红的,但他脸上的笑容很好看,声音也格外的温和,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月光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眼眶默默溢出眼泪来。   蒋靖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怎么哭了?”   她的眼泪却流的更加凶猛。   曾廷烨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忙着问:“是不是很痛?我去找医生。”   她不想说话,闭上眼,像是不愿意见到她。   蒋靖允轻抚着她的面庞,心里猜着她是遇上这样的事有后怕,想起医生的玩笑话,便说来逗她:“你放心,头发虽然都剃了,但很快就能长出来。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帽子,买很多,等你头上的纱布拆了,一天换一顶戴。”   她微微侧着头,眼皮皱的极紧,眼泪淌的满脸都是。   他握着她的手,反复抚摸着那一道深深疤痕,心疼的说:“月光,对不起,我总是让你受伤。”   r>  她很艰难的摇了一下头,重新睁开眼。他的面庞被泪水沾湿,恍惚不清,可她知道那就是他,不是别人。她想起很多事,很多关于他,关于他们的事,远远近近,都清晰可见。而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她无法直视自己的真心,更羞于直视自己的真心。   她曾那样的仰望他。就像万千情窦初开的少女,会因为他不经意的回眸而心跳加速,会为了多看他一眼而寻找各种送物件的理由潜到三十七楼,更会因得到与他同行出差的机会而兴奋的好几个晚上睡不着。王姗问她是不是喜欢曾廷烨的时候,她多想告诉王姗,她喜欢的是蒋靖允,可她知道,他是那样的高高在上,而她只是路边毫不起眼的草芥。而他,果然也是不喜欢她的,即便他们在海边落日下相处过,即便她以为他们看到的是同样美丽的夜色,他仍就会在宴会上斥责她,其实她与那个外国老头交谈甚欢仅仅只是想帮他拿到那个项目而已。   后来和蒋靖东在一起,是因为除了曾廷烨,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她六岁失去父母,实在太渴望那种被人疼爱的感觉,而且她很喜欢看蒋靖东的鼻梁,总能在恍然间能看出些别的什么来。可蒋秉坤不喜欢她,当着她的面就说不喜欢。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好,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面子上挂不住,心里更不是滋味。但他很支持她和蒋靖东,虽然他见她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每次都会或轻或重的向她示意,只要她和蒋靖东真的想在一起,他会想办法劝服蒋秉坤。   她知道他是为了蒋靖东,她也知道蒋靖东是个良人。所以她也学着去爱蒋靖东,为蒋靖东改变,甚至想过接受蒋靖东的求婚。   只是有的时候,错的不仅仅人,还有对立的身份。她歇斯底里的朝蒋靖东闹,用最狠毒的语言伤害他。其实意外发生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对于仇恨,并没有深刻的印象,她只是有些怕,怕成为别人的妻子。   她只是想和蒋靖东分手,没想到却成了永别。而她如此决绝的推开蒋靖东的原因成了这世上唯有她一个人知道秘密。   她无法再面对任何人,更不知道蒋靖东会不会原谅她,她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的陪着他,日复一日的在他耳边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她的不快乐,她的压抑,全都是她自己愿意承受的,因为只有承受了痛苦,她才会觉得自己还在活着。所以蒋靖东死了,她也只有跟着一起离开。她不是对生没有一丁点留恋,只是她所留恋的人已经有了爱人,她连最后赖以存在的身份都没有了。   刀片划过肌肤的时候,她想起了很多事,最后陷入晕迷,她仿佛是听见   他在叫她,但隔着太远的距离,传到她耳边已经变得十分的绵长无力。她觉得自己陷入了幻觉,而这种幻觉让人渴望了太久太久。   再醒过来,她精神失常了。   现在回想,也许那个时候之所以会失常,是因为内心在逃避,所以才会放出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没有负担,没有痛苦的许月光。但似乎有些时候她又是清醒的,特别是在那一夜,她的意识里是知晓那不是蒋靖东的,所以在后来几天,她都无法面对“蒋靖东”,她甚至想过和“蒋靖东”坦诚自己的内心。只是一想到这里,她就头疼的厉害,也不知怎么就走出了街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猛烈的撞击给击倒了。   近来,她成了医院的常客。上一次陷入长久的沉睡,她封闭了自己,这一次,她用很长的时候把每一滴、每一点都串联起来。才赫然发现,原来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事,她也同样不知道他心里的事。   她从来没有把仇恨放在心里,而他爱她爱得如此义无反顾,那些所谓的心里阻碍与端着太久念念不放的过去都在一瞬间成了灰烬。如果蒋靖东在天有灵,大概也会理解的,即便不理解,即便有怨恨,她也不怕了,两次大难不死,终于让她看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她现在已经泣不成声,她不晓得该如何开口,仿佛有千万句话想要说,却全部堵在心口。   蒋靖允见她越哭越厉害,怕她会牵到头上的伤口,好声安慰说:“没事啦,没事啦,以后过马路小心点。”   曾廷烨这会儿领着医生冲了进来,飞步到许月光跟前:“医生来了,你哪儿不舒服就告诉医生。”   许月光见曾廷烨在初冬时节还急得满头大汗,一下子破涕为笑,顺口唤了声:“哥。”   曾廷烨差点石化在原地,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的抓着许月光的手,刻意用平缓的语气:“你再叫一声。”   许月光故意不理他,转眼看向蒋靖允,被他握着手费了力气才抽出来。   蒋靖允见她如此,一颗心瞬间就凉透了。   许月光见他表情一下子低落下去,轻笑了一下,用自己的手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太大,她只能握住指节的部分。   他脸上重燃起惊讶之情,怔怔看着她,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她脸上泪水粼粼,可她的笑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看,她轻声说:“你好,蒋靖允,我是许月光。”    ☆、两心花(9)   许月光在医院住了二十天之后终于得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家。   胖医生在她头上缠了一大圈纱布,再戴上厚厚的帽子,远远看去就跟个大头娃娃似的,好在是冬天,不会引起太多人注目。但许月光还是如胖医生所预计的那样,对自己被剃的光溜溜的头十分不满意,曾廷烨好心安慰她,她还随时随地奉上一句:“那你去剃个光头我看看。”   曾廷烨起初总是语塞,后来也学会了,抛出话来:“要剃也是蒋靖允剃,你俩一个师太,一个方丈,正好配一对。”   许月光瞪他,还批评他老是打蒋靖允的主意,没安好心。   曾廷烨就故意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这妹妹算是白疼这么多年了,胳膊全拐到别人那里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呐!”   蒋靖允像是看热闹一般,等他表演完了,随意一问:“不然我帮你联系联系三个孩子的妈?”   曾廷烨只差当场朝蒋靖允飞小刀子,正儿八经的表示:“你别乱来。”   结果没过几天,蒋靖允和许月光正在公寓做晚饭,曾廷烨火烧火燎的打电话过来,说是要过来吃,还特意嘱咐蒋靖允多煮点米。   两人还以为曾廷烨是一天没人管,这会儿饿到半死才来蹭饭,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许月光去开门,竟然见到曾廷烨一左一右抱了两个可爱小女孩。这两个小女孩还十分乖巧,异口同声的朝许月光喊阿姨。没等许月光缓过劲儿,曾廷烨又挪了挪身子,竟还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缓缓走进了许月光的视线。   蒋靖允从厨房过来看情况,见着的画面正好是曾廷烨手里抱着两个小孩,旁边还站着一个大肚婆。饶是他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直叹,曾廷烨这小子,竟然大胆到拐带唐楚雨母女三人?不对,加上肚子里那个,应该是母女四人!   唐楚雨显然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所以面对震惊的蒋靖允和许月光,还是十分自然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靖允,月光,好久不见了。”   曾廷烨猛朝蒋靖允和许月光使眼色,许月光一惊,连忙闪了闪身子,把唐楚雨请进屋。   蒋家和唐家联系频繁,所以蒋靖允见过好些次唐楚雨的两个女儿,大的那个叫小冰今年快四岁了,小的那个叫小雪,两岁有多。虽然这两个小女孩得不到金家的喜欢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但这一点不影响她们的聪明可爱,小冰更是还记得蒋靖允,等进了门,就甜甜的唤他:“蒋叔叔。”   蒋靖允一边应声,一边偷偷朝曾廷烨竖了个拇指。   许月光和蒋靖允并没有直接问什么,反而   是把这当做很平常的一顿晚餐,只不过多了个大肚子的唐楚雨和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   等许月光和唐楚雨领着两个小女孩回房间洗澡了,蒋靖允才把曾廷烨拉到露台上,问他:“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总不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带着她们几个私奔吧?”   曾廷烨瞥了蒋靖允一眼:“她已经向金家提出离婚,连协议书都签了。”   蒋靖允不可置信:“离婚?”   曾廷烨认真点头,说:“我以前总是考虑很多,也不懂得珍惜,所以错过了她。前两天,有人给我说,她在金家过的很不好。其实我也知道她过的不好,但从来也不敢去直视,毕竟她已经嫁人,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又怀着身孕。可这段时间,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人生苦短,茫茫人海,好不容易遇到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干吗在乎那么多世俗的眼光,所以我回去找她了。我也不肯定她一定会跟我走,因为她不但是金家的儿媳妇,还是唐家的五小姐。你们这些豪门世家最好面子,她如果顾忌唐家,不和我走,我也不会怪她的。没想到我去找她,她竟然翻出离婚协议书给我看,她说她早就拟好了,还签了名,就等着我去。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你和月光蹉跎了这么多年,但最终发现你爱她,她也爱你。然后我就带她走了。也许金家的人现在已经发现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都已经不在民信干了,大不了就是出国,只要能守住自己所珍爱的人,别的都不重要。”   蒋靖允起先是觉得这事很乌龙,但听曾廷烨讲完之后,又不得不钦佩他和唐楚雨的勇敢。他笑着问:“准备好当三个孩子的爸爸了?”   曾廷烨笑着点头:“我一定把她们三个培养的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等以后那些臭小子们想要追她们,就让臭小子的爸爸们到我跟前来求我,看看是生儿子牛,还是生女儿牛。”   蒋靖允对曾廷烨的观点基本表示赞同,但许月光还是对曾廷烨和唐楚雨的前景表示堪忧,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的睡不着。   蒋靖允见她一会儿滚这边,一会儿滚那边,找准时机,一把抱住她,笑着说:“你把被子里的热气都滚跑了。”   她直叹气,老实说:“我睡不着。”   他马上提议:“那我们干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   她十分敏捷的用手盖住他压过来的脸,说:“虽然追求真爱是没错,但他们这次会不会闹得太大了?唐家和金家不会派人来伤害哥哥吧?”   他哭笑不得,拨拉下她的手,说:“你以为演电视剧?最多是经济封锁。”   她还是不放心,说:“我觉得他们还是去国外好一点。”   “这个提议不错,明天和曾廷烨说说,看他愿不愿意当缩头乌龟。”   她“哎呀”一声,批评他:“你一点都不关心他们!”   他笑着说:“是你想的太多了。既然唐楚雨下了决心离婚,金家就是不同意,他们的婚约也可以在分居两年后自动解除。况且金家一心想要儿子,没准早就想起了这个念头,这次唐楚雨自己提出来,错不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可能唐家那边会比较麻烦,因为这门婚事是唐楚雨的亲妈给定的,不过也说不好,也许唐大太太看到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也希望她脱离苦海。”   她听他分析的有些道理,又问他:“如果唐家真的对哥哥经济封锁怎么办?”   他说:“唐家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给所有的大公司下通令,要求他们不聘请曾廷烨啊。而且这边的外企这么多,曾廷烨这种人才,绝对是抢手货。”   她还比较满意这个说法:“真的?”   他点头,笑嘻嘻问她:“那现在可以干点有益身心的运动了吧?”   她摇头:“我还是病人,不适合运动。”   他已经开始在她耳根子便吹气:“月光,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的吻从她耳后慢慢移到唇边,像是在轻轻地咬。她那点浅薄的经验完全应对不了他高超的技巧,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    ☆、两心花(10)   大半夜做运动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许月光第二天完全不想动,睁眼看了表,八点刚过,于是随手推着同样在一旁呼呼大睡的蒋靖允,随口说了句:“起床。”   蒋靖允没反应,许月光也懒得再叫他,一翻身,想再寻个好姿势睡一觉,可一不小心就看到小冰站在床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她一下子就被吓清醒了,猛地在床上弹了一下,又怕自己的狼狈样会吓到小冰,于是努力笑着问:“小冰,你怎么进来了啊?”   蒋靖允被她弹醒了,侧头一看,也傻眼了。   小冰看了看许月光,又看了看蒋靖允,然后说:“曾叔叔说睡懒觉对身体不好,让我来叫你们出去吃早饭。”   许月光和蔼可亲的对小冰说了好,又让她先出去,等她走开了,翻身质问蒋靖允:“你怎么没锁门!”   蒋靖允一脸茫然:“我锁了啊。”   结果等到两人洗漱完毕出来吃早饭,曾廷烨漫不经心的表示:“备用钥匙我放在储藏室的柜子里了。不是我说你们,把这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是不是也太随意了?”   蒋靖允和许月光相视一眼,待早饭过后,蒋靖允找曾廷烨谈天。   “你既然下了决心,是不是该搬出酒店,正儿八经找个住处?”   曾廷烨十分自然指了指客厅的墙。   蒋靖允不明白:“什么意思?”   “家具会在明天晚上之前送过来。”   蒋靖允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你买了隔壁的房子?什么时候的事?”   曾廷烨笑眯眯说:“long long ago.”   蒋靖允问:“那你打算定居这里了?”   曾廷烨认真点头,挑眉问他:“你开公司不是正好需要一个合伙人吗?我就是现成的。”   蒋靖允含着笑说:“你现在自身难保。跟你合作,风险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曾廷烨一扬眉:“我就不信唐家还敢动你。”   蒋靖允轻轻一笑,他当然知道即便他离开了民信,唐家也不会轻易动他。   曾廷烨算准了他不会拒绝,笑着朝他伸手友谊之手:“合伙人,预祝我们第一个开发新能源的项目圆满成功。”   蒋靖允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拍了一下他的手,明确告诉他:“以后不许随便开我的房门。”   曾廷烨公寓的家具真的在第二天晚上之前全部摆好了,甚至还邀请蒋靖允和许月光共进晚餐。   吃的是西餐,牛排、小点和沙拉都是曾廷烨亲自准备的,还特意点了很多蜡烛。四个   大人,两个小孩,画面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怪异。   许月光一边切牛排,一边忍着笑慢慢凑到蒋靖允耳边说:“我们是不是该把小冰和小雪带走?”   蒋靖允很淡定的回了一句:“除非我们能把唐楚雨肚子里那个也带走,不然就算我们四个走了也没用。”   许月光扑哧一笑。   曾廷烨还以为许月光是对牛排不满意,问她:“不好吃?”   许月光连忙摇头:“很好吃,很好吃。”   但许月光还是没吃饱,回来就缠着蒋靖允煮面。   蒋靖允皱眉:“不是刚吃完吗?”   许月光用拇指和食指相连做了个圈:“就这么一小块肉,怎么可能吃得饱?”   蒋靖允鄙视她:“你以前晚上都不怎么吃东西的。”   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扬着脸问:“你都不在家吃晚饭,怎么知道我晚上不吃东西的?噢!你偷偷观察我!”   他被她盯的不好意思,撇过脸说:“我去煮面。”   她伸手抱住他:“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说话时的热气喷在他脸上,他竟有些紧张,说:“很久了。”   她不依:“很久是多久?”   他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岛上的时候。”   她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把耳朵贴在他心口,她缓缓说:“你知道吗?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不晓得什么时候这场梦会突然醒过来,然后又回到以前,日子重复一日的过。”   他低头,用下颚靠着她的头,伸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说:“月光,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里溢出一丝热泪来:“他是因为我才出事的。你不会忘记他,我也不会。”   他顿了一下,柔声说:“我们当然不会忘记他,因为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但我相信他不会怪我们的,你知道的,他总是很善良,从不会对任何人生气,也不会记恨任何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呜咽:“所以我才更绝对亏欠了他。”   他把她的身子往自己身上紧紧抱了抱,说:“如果你觉得亏欠了他,那就更应该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过好。因为我们不仅仅要为自己而活,还要帮他把快乐延续下去。”   莫海伦是在小年那一天的下午接到江缇的电话说是去家里吃饭的。   江缇特别强调的告诉她:“还邀请了蒋靖允和许月光,你要是不想来,不用勉强。”   莫海伦只差对着电话那头的江缇大吼:“既然请了蒋靖允和许月光,   干吗还给我打这个电话?你是存心让我难堪啊?”   吼是这么吼,但莫海伦最后还是答应了去。一来她家里人都不在上海,小年夜没个亲朋好友陪伴太可怜了,二来为了显示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该出席。为此,同被邀请参加小年夜饭的陈白玖对她进行了高度的赞扬。   她原先还觉得陈白玖这次说了几句人话,可仔细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扬眉问陈白玖:“其实你是觉得自己和我同病相怜,夸我就是自夸吧?”   陈白玖死不承认:“谁跟你同病相怜了!”   莫海伦哈哈笑,故意叹气说:“哎,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人家江缇怀了覃焕的骨肉,你只有当舅姥爷的份。”   陈白玖瞪她:“敢这么跟领导说话,不想干了啊?”   莫海伦摆起谱来:“我现在是最当红的女主播,把我开除,绝对是你的损失。“   陈白玖笑说:“按了金刚石打造的翅膀是吧?这么横!”   莫海伦得意的点头。过了一阵,她又凑到陈白玖跟前,笑眯眯说:“跟你商量个事。”   陈白牛正在开车,一手拨开她的头:“没好处不干。”   莫海伦立马说:“绝对是利我利你。”   结果这件利我利你的事情是打单的陈白玖和莫海伦结成帮派,共同对抗另外两对甜蜜蜜。可惜两人的准备工作做的挺充分的,但甜蜜蜜们似乎是为了顾忌两人的情况,特意没有显露任何的情意绵绵。   回去的路上,莫海伦大失所望:“本来还想表现的大方一点,结果到变成他们迁就我们了。”   陈白玖瞥她:“原来你有受虐的倾向?”   莫海伦连瞥回他的心思都没了,怔怔望着车窗。关于蒋靖允和许月光的事,在她见过蒋靖允之后,又流传出了许许多多个版本。她知道这其中以讹传讹的成分占了大部分,但今日见了许月光,发现她的长发变成了齐耳的短发,才终于确定她确实又出了一些意外。但这世上有一些人经历了大风大浪,好像被命运折腾的死去活来,但他们总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就好比许月光这样的。而有一些人呢,看上去过的听一帆风顺的,其实真正抓在手里的压根没多少,她就是个典型,   她一想到这些,就不由得叹了气,声音很大,陈白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干吗呢?不就是前男友偕他的真爱在眼前晃了一圈吗?你和他都是好几个月钱的事了,犯得着这么难过啊?”   莫海伦反驳:“我只是觉得外面大楼上那个广告很好看,所以多瞄了两眼。”   陈白玖   哈哈笑,说:“你撒谎的能力可以比得上五岁的小孩。”   莫海伦想伸手掐死他:“不揭穿我你会死啊?”   陈白玖摇头:“但会忍的很难受。”   莫海伦突然问:“老默有没有想把你再提一级的想法?”   陈白玖不明白:“问这个干吗?”   莫海伦笑着说:“希望你快走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陈白玖似乎是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告诉她:“莫主播,我很抱歉的告诉你,恐怕你的愿望在近段时间内没有实现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要说:以莫海伦开篇,同样也以她结束。其实她算是个果敢的女二号了,和海市霓光里的汪咏咏有点像。当然,她要更加开朗与明媚,这样的好女人,一定会有好男人来爱她的。   话说当初本来不是这样设定结局的,都写着写着觉得其实这样发展也挺好,何必非要搞个不好的结局呢?蒋靖允这个被我虐的死去活来的男主角放弃了这么多,也该有好的结果才行呢。   最后,蒋官童鞋,你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压根不用竞争,就成了继承人。比起唐奕维童鞋,你简直太幸福了。 本文下载于书本网,网址http://www.zaxsw.org/ 或进: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n.com/